穆晴岚

    行人过了条街就到了姜念白先前叫人准备好的院落，推门而入，院子不大却也紧凑，中间的大厅，即为客厅又是饭厅，左一间卧房，右是一间书房与两间小卧，再后面的厨房处，还有一口深井。

    “所幸当时让朋友租时，选了个房间多的院落，除左边那间是我的，右边的你们自行决定就好了！”姜念白将两把钥匙留穆婉清一把，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回房休息。

    “晴柔，岚儿，我们要不要选一下房间，也休息上片刻？”就像是给他们准备的一样，一间屋子里一张床塌，另一间屋子是左右两张床塌，还想着让他们挑选，这一下，是房间选他们了！

    安定下半日，穆婉清简单收拾好屋子，看两孩子在床榻上睡得香甜，便自行到大街上购置些家用。

    “姜先生……”天色渐沉，隐隐显露出橘黄余光，穆婉清得到应允后，进了屋子。

    “这是我去药店里买的药膏，我想……你今日走了那些山路，腿上的伤应该需要些。”

    姜念白在床榻上眉宇微锁，他清清嗓音，道：“多谢穆夫人的好意，请你将药膏放在桌面上，我一会儿自行涂抹便好。”

    穆婉清放下药膏，正闭上门扉时，“滋！”姜念白一声痛呼从口中发出。

    “伤得很严重吗？”离去的穆婉清又三两步就近床塌，原以为就像是姜念白说得快好了那样，哪知道这一路他都在勉强行进。

    “穆夫人，非礼勿视，还请你……”

    “姜公子，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吗？！”穆婉清很少动怒，但看到姜念白小腿肿胀得与大腿持平时，穆婉清怒了，这个人，一路上一声不吭，就费力忍着！

    “穆夫人！”姜念白有些羞恼，自己给她生计，但这女人怎么不知尊卑！

    “姜念白，你是着急着要拯救世界吗？如果你不舒服就该给我说，腿肿的这么大，都强忍着，你要当忍者神龟吗？”穆婉清气急了，其实姜念白只要说一声不舒服，他们的脚步就会慢下来，或者停下来休息片刻，她最讨厌这样勉强为之的人了！

    气归气，说归说，穆婉清抓起桌上的药膏，就要为他换药。

    “穆夫人，男女有别！”姜念白揪着遮掩的被子拒绝道。

    “姜先生，你此刻大可以不当我是个女人。”穆婉清掀起被子的一角说。

    “穆夫人，你……你这样会毁了彼此清誉的。”姜念白还在挣扎。

    “哈！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有什么清誉的，反倒是你，你要是再喊，扰到了街里街坊的，那到时候你自己的清誉可就没有了！”

    姜念白被穆婉清磅礴的气势，和绕进去就出不来的歪理打动了，他不再固执，也不再挣扎，穆婉清掀开被子，好嘛！受伤的小腿处不仅肿了还青紫色一片。

    “手起开！”打掉姜念白遮羞的手，穆婉清甚是轻柔又认真地为他涂抹膏药。

    就是这般毫不避讳的温柔，也就是这般理直气壮的关怀，姜念白看着她涂抹药膏，又看着她像对待孩子般，吹了吹伤口，男人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抑或姜念白放空了脑袋，他什么都不敢想。

    “好了！这药大夫说可以活血化瘀，等入睡前，我再给你涂一次就好！”

    还要一次！姜念白赶忙打断了穆婉清安排，“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看着男人红到青筋的面容，穆婉清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勉强了！”快退到门口时，女人的脑袋又钻了出来：“要不，我睡觉前再来检查一遍吧！哈哈哈，开玩笑了的，我去做晚饭了！”

    等女人彻底离去，姜念白已羞愧的无地自容了，是的！这还不清楚吗！当穆夫人为自己吹走伤痛时，那该死的反应竟硬挺挺显现了出来！好在他们两相安无事，也好在穆夫人的假装无视……

    到了夜里，所有人齐聚大堂，烛火虽明，影影绰绰中也略显几分昏暗。

    “姜先生明日要到学堂吗？”饭桌上，穆婉清问道。

    “是，明日一早便去，不过第一日无紧要事做，兴许午后便会回来。”烛光灯影照得穆婉清的脸失了真切，就像是夕阳西下时，微暖的橘光透过纸窗映在女人脸上般朦胧……

    “明日一早，岚儿与晴柔也要一起去入学吗？”

    “暂且不用，等我与学堂人交涉后，再让他们去便好。”

    “那就有劳先生了！不过这样也好，岚儿与晴柔可以好好准备上学时要用的东西了！”穆婉清说着，看向一旁乖巧吃饭的两个孩子，“明日我们也要早起，娘亲我呀！要为你们的学业大采购一番！”该省便省，不该省时，穆婉清可是会大大方方，花个痛快的。

    就这样全场就她一人计划着明日的采购，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晚饭之后。

    “我先回房歇息了，穆夫人，明早之前请勿再劳烦姜某的伤势！”姜念白这话明显是说给穆婉清听，只见男人起身后是一瘸一拐地向自己房间走去，穆婉清本想帮扶着一把，一想到下午的囧事，又念及他的忠告，乐于助人的念头一瞬间也就烟消云散了。

    收拾完锅碗，又带着两孩子洗漱干净之后……

    “娘亲，为什么姜先生要称呼你为穆夫人呢？”穆婉清坐在司徒晴柔的床榻上，小姑娘干干净净的脸庞上满是好奇地问道：“在宫里时，不是都叫你柳夫人吗？”

    穆婉清将发丝尚湿的司徒晴柔抱在怀里，又叫来一旁刚洗漱完的司徒岚坐在身旁，很是神秘，像是有什么奇珍异宝不愿被窥视般，“因为……现在我们都在与姜先生玩一个游戏，我是穆夫人，你是穆晴柔，还有岚儿……就叫穆晴岚，如何？”

    “为什么我要改名改姓？”司徒岚气鼓鼓，表示不喜。

    “这个游戏便是要我们所有人都隐藏起自己的真实姓名，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因为一旦被发现，我们就要回到山林里，继续饿着肚子了！”穆婉清没忘记自己是怎样被赵世子发现的身份，司徒是国姓，就这一点，以他们目前的处境只会是雪上加霜。

    司徒晴柔和司徒岚再怎么有心思，一想到会被送回山林，小孩子很简单，他听懂了，便也认同了！

    “娘亲，”晴柔小朋友又有什么问题，等着穆婉清答疑解惑，“弟弟上学就好了，为什么我也要上学呢？”

    “晴柔的小脑袋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呢？”在未搞清楚根源之前，穆婉清对一切问题都不会妄下论断。

    一缕缕略湿的乌发遮掩住小姑娘大半张脸，她支支吾吾半天，穆婉清才听懂，不受宠的妃子，她的孩子在宫里也不会享受应有的待遇。

    小晴柔曾向宫里的嬷嬷说，自己也要和弟弟去国子监。

    “嬷嬷曾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小晴柔说着，自卑的低下头，其实她也知道嬷嬷只是为打消她念头，敷衍她，只是时间久了，这便成了她心中的道理。

    穆婉清听后心疼极了，比起司徒岚，她现在更想做的，便是拯救这个女孩，她的手挑起小女孩黝黑清秀的小脸，眸子里淡淡柔光，似水波般浮起一圈圈涟漪，“晴柔，知道如何表达我爱你吗？”

    “Tu   es   ma   première   pensée   le   matin,   et   ma   derrière   le   soir.”

    “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呢！你是我清晨睁眼时闪过的念头，也是我深夜里入眠时最后的想念……”

    “古诗中会这么说，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头。”

    女人的指又点了点微微愣住的小女孩的鼻尖，“晴柔的名字可以解释为，树荫照水爱晴柔。”

    “所以晴柔，我还有许许多多方式告诉你，我爱你。晴柔呢？要去学堂，要去念书，要去证明那个嬷嬷是不对的，晴柔要做个有才华更有品德的女孩。”与其谆谆教诲，不如为她描绘出星辰大海，那里是海天一色，那里有波澜壮阔……

    “娘亲，我想去学堂！想和你一样！”小女孩眼中的雾霭渐渐化开，余下的，只能是一点点等它消散。

    “那就要早早睡觉！明日我们做一番准备后，与弟弟一起去学堂吧！”司徒岚像一个旁观者，看着穆婉清一点点开解着司徒晴柔的心事，也许jiejie说的没错，这娘亲很好！他就暂且忍受一下吧！

    “晚安，我的晴柔小宝贝！”安抚好晴柔，又送上晚安吻之后，穆婉清到司徒岚床边，看着小男孩甚是乖巧等着她。

    “在等我吗？穆晴岚。”没想到之后的怪大叔，小时候会是这么别扭的小孩。

    “jiejie的晴柔是有出处，我的晴岚是出处哪里？”

    穆婉清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刚在的沉闷是在耿耿于怀，“度万壑千岩，晴岚暖翠，心目娟娟。喜欢这个出处吗？（木兰花慢十一首）”与小孩的司徒岚相处越久，就与脑海中曾经的司徒岚距离越远。

    穆婉清起身想走，右手边，司徒岚的小手握住了她，女人疑惑不解。

    “jiejie有的，我也要！”

    女人乌瞳转了几圈，才想出自己又偏心了！穆婉清蹲身含笑，在小男孩左右双颊上亲吻一口，“早点睡吧！晴岚小宝贝！”

    她这个晚安吻，从来着时就开始了，刚开始两孩子是各种无措与不适，这才几天，他们就一个个习惯了这般的晚安！穆婉清心中愉悦，总觉得是自己教育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