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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狐国大王子雪飞彰从地牢里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关押他的这间地牢中只在最高处有一扇窄窄的窗。与其说是窗,不如说是个石洞,微薄的天光从洞口中透进来,照在他身前的一小块地上,映出砖缝里忙碌碌奔走的虫蚁。 昨日他还是北狐的国王,今日已是阶下囚。 夏日总是天亮得很早,雪飞彰盘腿坐在地上,石砖已经看不出原本色泽,泥土血渍与不知名的脏污痕迹积聚在低洼处,反而将凹凸不平的地面填平整了少许。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身前那一小片漏进来的阳光,从熹微,到薄红,再到金色,最后转为纯粹的亮白。 地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几句模糊的人声之后,牢门的锁咔嗒一声被打开了。 雪飞彰没有动,依旧平静地坐着,只将视线移向门口。 来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玄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斗篷原本的主人应该比这人高大许多,过长的下摆时不时拖过地面。 盛夏时节穿这种严实的斗篷,无疑奇怪得很,但当雪飞彰看见来人的身影时,他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身量颀长,略有些清瘦,即使在地牢中待了一晚,看起来依然挺拔俊秀,端正温和。脱下王冠后,一头浅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愈发显得他柔和了些许。 实际上,雪飞彰在做大王子时,曾是所有人一致公认最儒雅温和的北狐国王子。朝臣们觉得储君礼贤下士、沉稳谦逊,宫人们悄悄说着大王子的亲和有礼、宽容可亲。哪怕他在即位之后性情大变,人们也总觉得是那位妖妃蛊惑了他,才导致的这一切。 但雪飞彰知道,她从没有蛊惑他。 是他折断了凰鸟的双翼,强行将其困在笼中。 来人慢慢走到雪飞彰身前站定,纤纤玉手摘下兜帽,露出深藏在斗篷后的脸,雪肤花貌一如十几年前他们在羽都初见时。 雪飞彰怔怔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她梳着当年羽都最流行的倭堕髻,青丝高高绾起,发髻微微向前额一侧低垂,将坠未坠,仿佛懒起后素手随意一绾而成,配上她明艳的眉眼有种别样而令人遐思的妩媚。 当年……他还是被送往羽都的质子,高高在上的皇女是他遥不可及的梦。 等到北狐国的铁骑攻下羽都的皇城,身为大王子的雪飞彰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到了她,顶着被父王责罚不喜的压力硬是将亡国的女帝要了去,从此囚在身侧,再不曾放手。 即使她几乎从没有对他展露出欢颜。 “你还没死啊,雪飞彰。”昏暗脏污的地牢中,光彩依旧的前朝女帝打量着狼狈的他,哂笑了一声,语气讥讽 。 已成阶下囚的前国王面容平静,没有被来人的话激怒。事实上,自从在羽都城破后和她重见开始,她对他就永远是这般轻慢又嘲讽的态度。即使在欢好时,也总是他在极力讨好。 而他只是默然接受,从不曾因此生过气,甚至想方设法满足她的一切要求。知她喜奢靡,便为她广集珍宝;怕她思乡,便为她新修与故乡风格相仿的园林宫室。 他心中有愧。 是北狐国令她国破家亡,是他令她从万人之上的女帝沦落成见不得光的禁脔。 只要她高兴,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在无数个日夜里,当雪飞彰看着她媚红的花xue一点点吞下自己的昂扬,当他听见她在意乱情迷时叫着他的名字,当他微微痉挛着抵在她最深处满满地灌进浊液,他甚至愿意死在那一刻。 其实雪飞彰早就明白,他的王位坐不了太久。众人皆骂妖妃误国,可对他而言,王位算不了什么。 他甚至有一种模糊而隐秘的念头,就好像他在用自己失去王位的过程和结局来取悦这位同样亡国了的前朝女帝,用自己的王位来弥补她失去的一切。 得知他的二弟率兵造反诛妖妃之时,雪飞彰曾经想过,如果到了那一天,他就亲手给她一杯毒酒,和她一同死在留凤宫里。然而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雪飞彰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亲手杀死她。 最终,即将成为俘虏的北狐国王将他最心爱的人舍在留凤宫中,自己坐在王座上,脱冠披发,把王玺交给了攻进王城的二弟。 他深知自己二弟的性格,他那向来冷厉严肃的二弟和温吞优柔的他不同,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剑取了妖妃的性命。 可现在…… 雪飞彰的视线落在女子雪白丰润的脖颈和前胸上。 他能清楚地认出,除了他前夜在那上面留下的痕迹之外,又增添了更多艳丽暧昧的吻痕。 再加上她能自如地进入看守严密的地牢中,昨晚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雪飞彰紧紧盯着那些充满旖旎气息的红痕。 他的二弟昨夜会怎样对她?会像他从前一般,将她抱在怀里由下往上肆意顶弄,还是将她按在镜前看她露出深陷情欲的媚态,亦或是吻过她饱满的雪峰,玩弄她湿润的花xue…… 一想到她会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到达高潮,雪飞彰就再无法保持平静。 过于尖锐的视线很快吸引了女子的注意,她顺着雪飞彰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前,摸了摸吻痕:“哦对了,你一直被关在牢里,恐怕没人告诉你吧,”她恶劣地笑了起来,“我昨夜和你二弟睡了。” 仿佛嫌还不够刺激他一般,前朝的女帝又补充道:“他可比你有用多了。”说着还瞥了一眼他的下身。 如她所料,雪飞彰听完她的话后,一直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但没等她多欣赏一会眼前人的失态,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了急促的呼吸。 雪飞彰略显艰难地开口:“是你愿意的吗?若不是,你让他来见我……” 女子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回荡在牢房中,异常清晰:“将军人很好,我为何不愿,再说了,”她嘲讽道,“当初殿下囚禁我之前,好像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吧?” 的确,当初是他的贪欲和痴念令他犯下了罪孽,他不是没有想过挽回,但心心念念的人一朝落入掌中,食髓知味,他怎么能舍得放手。 雪飞彰似乎不能承受她的责备般,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一步。 “你恨我……” “怎么,难不成这些年来你做着与我情投意合的美梦?”女子挑了挑眉,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抚掌:“我知道了,你不会是觉得自己如今也成了阶下囚,我就该原谅你了吧?” 亡国女帝轻啧一声:“雪飞彰,你可真是个……”她靠近一步,像是要挨进他怀里般,温柔而残忍地道,“懦夫。” 她嗤笑完,不愿再与这位被囚的前任北狐国王多说,转身离开,玄色斗篷下摆荡出圆润的弧度。 雪飞彰却猛地拽住她的手臂,仿佛终于爆发了一般,在她的推拒中钳制住了她,不管不顾地将她压在墙上,用力吻上她的双唇,力道大得近乎啃咬。 一瞬间,血的铁锈味在两人唇间漫延开。 牢门外响起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匆忙冲进地牢中,立刻拉开了雪飞彰。 “王兄,”北狐国的二王子走进来,将手搭在女子肩上,以一个庇护和宣示主权的姿势搂过她,“你需要冷静一会。” 雪飞彰被赶来的狱卒反剪双臂,被迫跪在地上,仍然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仿佛柔弱无助地依偎在来人怀中的她。电光石火间,他骤然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的二弟就在门外。 她是故意的。 望着两人相依相偎离开的背影,雪飞彰跪在肮脏的石砖上,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遮住了他的神情。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宛如癫狂。 “她是毒!沾之附骨!”北狐国昔日的王朝着自己的二弟高声喊道,“总有一日,你也会落到我的下场!” 那两个身影终究没有停留,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 出了昏暗的地牢,光线乍然亮了起来。 远处有蝉声嘹亮嘶鸣。 雪飞翰停下脚步,沉默着抬起女子的下巴,指腹用力擦过她红润的唇,抹去了其上的血迹。 昔日的女帝忽然从斗篷中伸出手,握住了男子的手腕,望着他轻轻道:“你不会像他一样对我,是吗?” 北狐国下一任的国王垂下视线,对上女子微红的双眸,片刻后沉声回答她:“不会。” 然后将她抱入怀中,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