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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虔冷哼了一声,收起长刀,“抬回去,你们亲自看着,高昌使团里有他们的内应,你们记住,一个眼生的人都不要。”众人得令。李仲虔让亲兵给瑶英牵了匹马过来。瑶英从昙摩罗伽怀里钻出来,他一声不吭,解下白袍罩住她,看着她下马。她爬上另一匹马,攥紧缰绳,小声对李仲虔道:“阿兄,苏将军身上有伤,我不放心他,先跟着他走,等回去了,我再和你细说今天的事。”李仲虔老大不高兴,不过看到瑶英面色焦灼,一双眼睛都急红了,不忍让她为难,轻哼一声,道:“也好。”他心里有些内疚,他的属下赶走了王庭亲卫,才会让这些死士趁虚而入。瑶英和他分开,驱马跟上独自走在一边的昙摩罗伽。长风呼啸,她裹紧身上的白袍,靠近他,想说话,还没张口,眼睛先红了。砰的一声响,昙摩罗伽忽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骏马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动静,转头,围着他打转。“罗伽!”瑶英一扯缰绳,下了马背,扑到他身边,把他翻过来。他脸上的面巾落下,碧眸仰望着她。“你要走了?”他轻声问,意识朦胧。瑶英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心头大恸。你不是生气了,几天不理人,逼我走吗?你不是说,我想走就可以走的吗?你事事考虑周到,怕连累我,不想轻慢我,你知道一切情爱都是露水虚幻,你什么都想得透,为什么还执着于我?瑶英泪如泉涌,嘴角却轻轻翘起,双手捧着昙摩罗伽的脸颊,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我在这里,和尚。”昙摩罗伽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气息交融。他怔怔地道:“我是王庭的佛子……我的病好不了。”瑶英笑中带泪:“不要紧,我们慢慢治。我说了,不在乎你是个和尚,你不用还俗破戒。”不管治多久,不管结局是什么。试一试,总有希望。☆、背对背无垠火海熊熊燃烧,黑烟翻涌弥漫。昙摩罗伽在幽暗中独行,衣衫褴褛,风如刀割。空中铁城连绵耸立,铁蛇铁狗吞吐火焰,奔驰其上,恶鬼、夜叉狰狞,驱赶着面色惨白的男男女女向着雪亮的刀山、沸腾的油海、布满铁钉的铁床走去,血rou横飞,血流成河,哭嚎声穿云裂石。魑魅魍魉的鬼影在他身周飘飘荡荡,声音阴森恐怖。无间地狱,入目皆是惨烈酷刑。他踏过尸山血海,耳听震天撼地的惨叫哀嚎,铁箭如雨,铁网遍布,他身上遍体鳞伤,皮开rou绽。夜叉怒目,向他飘来,阴风阵阵。忽然,一道亮光刺破重重浓烟,洒下粼粼清辉,众鬼退散,刀山崩塌,雪刃片片飞散,炙热的铁汁凝结冰冻。昙摩罗伽抬起头,高峻森冷的铁城上方,云霞聚涌,金光闪耀,一道长长的、玉石铺砌的阶梯从云端降下,五彩流云盘旋环绕。他拾级而上,呼啸的狂风霎时变得柔和,华光笼罩,庄严,高贵,肃静。金沙铺地,楼阁辉煌,道道彩虹若隐若现,宝树环绕,五色杂鸟在空中鸣唱,仙乐悦耳动听。他来到一座宝光潋滟的七宝池前,雾气朦胧,池水清冽明澈,水中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闪闪发光。水雾渐渐散去,流淌的水光中,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迎着清风缓缓绽放,婀娜妩媚,绰约多姿,起初,只有一丝微光在花苞浮动,接着,花瓣舒展身姿,光华大放,芳馨远溢。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和这一朵莲花。泄香银囊破,泻露玉盘倾。我惭尘垢眼,见此琼瑶英。这朵菡萏不属于王庭,她来自万里之外。昙摩罗伽望着莲花,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池中光彩愈盛,莲花轻轻摇曳。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触碰莲花。幻象突然破碎,莲花迅速褪去光华,在他眼前裂成千片万片,继而化作齑粉,风吹过,烟消云散。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将他淹没。昙摩罗伽立在无边的黑暗中,望着自己的手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连影子都没有留下。昙摩罗伽抬起脸,一双碧眸,冰冷如雪,寒光迸溅。……温热的帕子贴在了脸上,轻轻擦抹,熨帖舒适,仿佛梦境中的那朵莲花。昙摩罗伽攥住了一只柔软的手,紧紧捏住。“法师?”耳畔一声轻柔的呼唤。昙摩罗伽睁开眼睛。帐幔低悬,浅青微光浮动,屋中陈设在从花窗漫进来的晨光照耀中闪烁着柔和的光泽。瑶英坐在榻边,低头看他,眉宇间掩不住的疲惫之色,关切地问:“好些了吗?”天光大亮。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一刹那,昙摩罗伽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毡帘外响起脚步声,毕娑和医者走了进来,瑶英转过头去和他们说话。昙摩罗伽松开手,听他们断断续续说话。不一会儿,医者为他看脉,瑶英喂他吃了几枚药丸,他咽了下去。医者和毕娑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商量了几句话,退了出去。他掩唇轻轻咳嗽。瑶英立即起身,倒了一碗水,“法师,喝点水。”她扶昙摩罗伽坐起来。他斜倚凭几,袈裟袖摆带起一阵气流,就着她的手喝完一碗水,期间,两道清冷目光直直地凝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瑶英自觉脸皮很厚,不过被他用这种专注的眼神看着,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抬眸和他对视。昙摩罗伽挪开了视线,神情平静。她在这里,好好的,没有走,没有出事。瑶英心里暗笑。他清醒的时候果然不敢多看她。屋中寂静无声,两人半晌没说话。等昙摩罗伽喝了水,瑶英放下碗,瞥一眼他苍白的脸,道:“法师,以后这种事情让毕娑和缘觉去就行了……你本来就伤势沉重,反复发作,得好好调养身子,要听医者的话。”前晚他摔下马背,她拖不动他,想背他起来,刚走两步就摔了,无奈之下只能请李仲虔来帮忙。他昏睡了一天一夜。昙摩罗伽没有回答瑶英的话,目光停在她脸上,问:“有没有受伤?”这是他苏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瑶英一怔,心里酸酸的,暖暖的,摇摇头,道:“我没有受伤,那些人带走我,是想用我来逼迫李玄贞。”她简要地说了前晚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