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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走。刚下到一楼,视野突兀地出现一双做工高级的男士皮鞋,他盯著那双鞋,看了一秒,然後装作什麽也没看到的擦过那个人往外走。手腕被一股大力猛地攫住,被迫转过头,对上男人狂热到骇人的视线。他颤了一下。两个月不见,蒋季泽明显瘦了,一向光洁的下巴冒出了细密的青色胡茬,他看著他,死死地看著他,眼睛里有心疼、悔恨、和深深的自责。没有人察觉到男人在这里站了多久,最开始,蒋季泽只是自虐一样待在角落远远看著男生提著水泥锥上楼,看著他坚毅的脊背佝偻成一张拉到极致的弓,看著男生变得黝黑粗糙的脸,直到男生从楼上走下来,明显打颤的双腿,让他忍到极限的自制力霎时全盘崩溃。他简直不敢想象,万一男生出一点意外,他余生的每一秒将会在怎样的折磨和煎熬中度过。“跟我走”26.低沈的声线鼓动著耳膜,熟悉到让他觉得不真实。闻嘉言几乎就要心软了,可一个嘲弄的声音立刻就在他心底响起:你还有脸站在这个人面前吗,你毁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啊,你造的孽还不够多吗。每每想到这里,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百般蹂躏,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然而疼痛越鲜明,和男人有关的记忆也越鲜明。明知道是不应该的,可一想起男人的脸,男人浅笑的嘴角,男人眼底带著宠溺看他的神情,他辛辛苦苦构筑的心理防线就全盘崩溃。更何况,他现在还站在他面前,用那样哀伤的表情看著他,朝他伸出手。“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先跟我走,有问题我们一个一个慢慢解决,好吗?”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蒋季泽,他认识的男人,从来不会这样低声下气。闻嘉言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没勇气去看男人的眼睛,他怕看一眼他就变得懦弱和退缩,又变回从前的那个闻嘉言。工头从不远处走过来,大概对於这两人的对峙十分不解,在看到蒋季泽身上名贵的西装後脸上更是多了几分阴阳怪气,他手插在後腰上,向著男生弹了弹烟灰,不满道,“干嘛呢,拿了工钱不做事啊,闻嘉言你还要不要那五十──”他的话语猛地被掐在喉咙里,只因男人匕首一样锋利的视线毫无预兆地扫了过来,带著上位者惯有的威严和凛冽,他不自禁哆嗦了一下,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呵呵,您是?”我是他男人。蒋季泽在心底默默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男生从这里带走,他没心思跟无关的人磨时间。敷衍地扯了个笑,“我是他哥,这小子不懂事,跟家里闹翻了,离家出走。我得把他领回家去,这样吧,工钱你看著给,不给也行,就是人我得带走。”不容置疑的语气,虽然是笑著的,可那笑容没有一丝暖意。工头是个吃软怕硬的主,他看了看低头沈默不语的闻嘉言,暗想这不起眼的小子原来这麽深藏不露,早知道就巴结一下了,诶。人家给了台阶自然是要下的,於是工头也扯了个笑,迅速地结了这天的工钱。一直到两人上车,闻嘉言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始终没法拒绝他,他现在只能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他,他要保留仅有的理智和尊严。“你不看我,是在生我气吗?气我当初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你,是不是?”蒋季泽从反光镜里看他,眉头皱得很深。见後座上的男生不说话,他又自嘲地笑了,“说出来我自己都不相信,你这样折磨自己,我在旁边看著,却觉得那些无形的痛苦都成倍夹住加诸在了我身上。我情愿你割我一刀,也不想看你这样自虐。”(7鲜币)27.“……我没生你气……”很久,男生才慢慢地开口,声音沙哑,可能太久没和人说过话,语气都有些不自然,“……我生我自己的气,不该遇到你,然後还缠上你……”右车身惊险地擦过一辆大巴,蒋季泽堪堪稳住方向盘,踩下刹车,他惨然一笑,白皙的脸在六月的阳光里几近透明,“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那天我之所以送你去医院,是因为开车撞到你的人就是我──你以为的救命恩人。”“我知道”男生的声音很平静。“你知道?”蒋季泽陡然拔高了尾音。“我记住的不是你撞了我这件事,而是你送我去了医院,这就够了。”男生洒然一笑,那个神采飞扬的闻嘉言似乎又回来了。蒋季泽看著他,有片刻的眩晕。为了这个笑容,他放弃全世界都在所不惜。可世界那麽大,为何却偏偏没有他们这段感情的容身之处?回到他们曾经温存的别墅,一进玄关闻嘉言就看到沙发上的那个大纸箱,蒋季泽站在愣住的他身後,轻声笑了,“傻瓜,你以为把这些东西还给我,就能把我们之间的过往都断得一干二净吗?你说分开的时候有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不等闻嘉言开口,他已经推著他往浴室走,“你不用回答我,先洗个澡,我知道你很累。”闻嘉言的确很累,身心惧疲,反正也抗拒不了男人的温暖,那麽就无耻地享受一次吧。他不是什麽好人,不是吗。才踏进放好温水的浴缸,他眼皮就重得抬不起来,放松下来後全身没一处不酸痛,痛到极点後人反而愈加清醒,这才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脱,正要动作,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从後面伸过来,替他脱了已经分辨不出本色的T恤,他根本没意识到男人是和他一起走进浴室的,莫名的羞赧让他条件反射地抗拒,“别……我自己来──”男人却突地没了动作,只是盯著他光裸的脊背看,晒成古铜色的宽阔的脊背上,交错著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蒋季泽蹲下身,慢慢伸出手,抚上靠近後腰的那道狰狞的疤痕,眼睛里一片暗沈,“怎麽弄的?”“有一次不小心被戳出来的钢钎划了一下……”他语气淡然,仿佛那天疼得整晚都睡不著的痛苦他从来都没经历过,“隔几天就好了,没什麽──”感受到皮肤上沾染的温热,闻嘉言愣住了,也许是他的错觉,这麽想著,他回过身去。蒋季泽却忽然转开了脸,举起毛巾硬邦邦道,“别动,我给你擦背。”“大叔……”他明明看到了他红肿的眼角,他竟然哭了。闻嘉言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地起身想安慰他。蒋季泽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深邃漆黑的眼睛看著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