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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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唔。 谁在舔我,好痒。 被阳光照射的床铺中卧陷着一名黑发男子,他挣扎着想要睁眼,同时想拍开正在自己脸上作乱的什么东西,可酸软的手臂让这个动作十分困难。 沉寂了一番后,丹恒终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黑色的小猫。用带有倒刺的舌头舔脸正高兴的小猫似乎被他睁眼的动作吓到了,立刻弓着背跳开了,一双金色的眼睛直直观察着面前这个不明的人类。 丹恒正犯着迷糊呢,发生在他身边的这一连串动作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昨晚似乎是因为被人下药了,所以和刃……? 那现在是在哪里?刃去了哪里?这个小猫是哪里来的?刃又不见了吗? 思考良多,面色依旧不显。时候似乎不早了,丹恒想要起身。没想到甫一运动,下身就有被撕裂般的酸软,之前没注意过的胸前也后知后觉传来肿胀的痛感。“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决定放空大脑再躺一会,于是又睡倒在床上。那只黑猫见他似乎没有恶意,用柔软的猫爪推了一下已经又睡下的男生,发觉对方没反应之后,将自己围成一团,用头枕着尾巴,窝在丹恒的怀里跟着他一起睡觉了,不一会便发出了酣足的呼噜声。 刃推开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因为自己不喜欢拉上窗帘而充盈阳光的房间里,黑发的青年怀中团着一只黑猫,两者都在熟睡,丝毫没有意识到外人的到来。青年的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锁骨上零星点缀着一些红痕,被子凌乱地堆叠着露出白皙纤细的腰间,白的惹眼,与黑猫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稍微放慢了脚步走过去,不想打扰正在熟睡的人和猫,站在床边看着他们。但床上的青年还是醒来了,睁开湖绿色的眼睛正好与他对视。他很久没有直视这双眼睛了,就连当初最亲密的时候也没有。但此刻这双刚睡醒的眸中带着一丝不解和天生的淡漠,丹恒总是那样,似乎什么人都不能轻易走进他,若即若离的暧昧容易如雾般缥缈散去。 双方都沉默地对视着,房间中弥漫着诡异的尴尬。 小猫就在此刻醒来了,像是带有负责缓和气氛的任务一般。跳下了床,围在刃的脚边转了一会,然后将他主人的裤腿当作了猫抓板,开始自顾自地磨起爪子来。刃自然也没有放任这种破坏衣服的行为接着进行下去,他一把抓起了这只小猫,抱在怀中防止乱动。 “这……是你养的小猫吗?这里是哪里?”丹恒开口了,因为无意义的沉默不助于解决问题。 刃正在压制小猫乱抓的动作,等小猫能安稳待在他怀中后回复他到:“这只猫叫蛋黄。你现在正在我的公寓里。如果休息好了就出来吧,外面有些吃的。”,说完之后,也没有再看丹恒,便走出去了,不知是无言还是慌乱。 蛋黄,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丹恒在心里想着,没想到刃竟然是那种会养猫的人,也没想到他会在外面租了公寓并且把自己带过来。 但是丹恒也没能仔细思考,他怕刃在外面会等太久或者嫌弃自己磨蹭。最终他还是决定跟刃打个招呼后就离开这个地方。假装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这也不失为一种妥善解决的方式。 于是他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蛋黄早已脱离了刃的怀抱,跑到了自己真正的猫爬架上玩耍;餐桌上摆着或许可以被称为食物的营养液和不明物品;刃正靠坐在沙发上看着终端,眉头紧皱,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从公寓的装修和布置不难看出,主人住在这里的频率并不算高,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经常呆在这里。但是茶几上没吃完的小部分食物、蛋黄的猫砂盆和玩具、散落在沙发上的衣物和阳台上摆放着的模型又凸显出极强的生活气息,展现出主人的日常生活和性格爱好——和高中时的刃一样,都是那样不拘小节但又对特定对象十分细腻、也会为了模型试验工作很久。 丹恒走上前去,昨晚的激烈让他行走也有些困难,他站在了刃的面前,想等他处理完事情之后就告别离开。 一直低头看着终端的刃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便收起了手上的东西,又像刚才一样直直地盯着他,眼中的情感依旧是那样晦涩难懂但又暗含一些期待和愉悦。 “我准备走了,昨晚多谢你了……”丹恒说完之后,便要转身离开,所以并没看到对方眼中灼然勃升的怒火。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体能够被人轻易地拉扯和放倒,丹恒被刃抓住手腕压到了身下,对方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就好像被野兽认定的猎物一般。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饮月老师?”刃沉着缓慢地说出这句话,是刀切开皮rou般,先渗出鲜血然后看到内里,似要将丹恒凌迟了。他说完便有些懊恼——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显露出自己的身份。但是对方冷漠拒绝的眉眼和不以为意的态度让他怒火中烧,现在话既已说出无法撤回,他对丹恒的反应也产生出期待。 只见身下的人愣住了,与往常的沉默不同,他像是机器娃娃突然失去了指令,或者说,坏掉了,无法再对外界的任何动静作出反应,这可能是他想要逃避的表现。但显然刃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饮月老师那么色情动人的直播让无数人垂涎欲滴虎视眈眈,没想到你就连被人发现了身份都不知道,正常情况下你应该是在对方的床上,因为被下药了而欲仙欲死吧……”他平时懒得说这么多话,如今也是气极了才会说这么多,但没等他说完,就被丹恒打断了。 “你别说了……不要这样。”刃发觉对方的声音隐隐带有一丝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小声而无力地发出自己的辩解,“这是我的疏忽,但也请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不知道你又是怎么得知我的身份的,但请你不要说出去,昨晚的事情也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搞砸了,一切都搞砸了。被刃发现自己是个会在网络进行色情直播的人,是个表里不一欲求不满的人,是个肮脏下贱差点就上了别人的床的人,是个不告而别不遵守约定的人……太差劲了。 还没等丹恒思考出要再说些什么,他的嘴唇上突然传来剧烈的痛感,是刃突然咬了上来,这甚至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吻。 对方在自己的口中攻城掠地肆意侵占,就好像要拆吃入腹一般猛烈、用力带有极致而尖锐的情感,两条舌头纠缠在一起又带有一丝暧昧与缠绵,就好像他们那些羞于启齿但又不能回避的过去。 “你最好把所有事情都给我讲清楚了,丹恒。”一吻完毕,刃这样说着。 阳光还在肆无忌惮的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房间,照在刃和丹恒纠缠着的沙发上,也好像照回了那个明媚的夏天。丹恒的视线渐远,看到了在阳台上随意摆放的一些模型,恍然地想起了刃曾经亲手做出、送给他的、现在依旧摆放在他宿舍桌上的小金人。 或许现在就是他开学这么久以来苦苦寻找的好时机吗,他不知道,但是也别无选择。 “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声抱歉,但是总是没机会。”丹恒开口了,刃考虑到他们现在的姿势也并不适合好好谈谈,松开了压着丹恒的手,都坐了起来。 “我们当时约定好都要考到仙舟大学的,对不起,是我失约了。现在也只能尽力弥补没考上的遗憾……”丹恒还在说着,思绪却不受控制的被带往了那个从前。 在罗浮高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纯粹,纯粹到散发出天真的烂漫。可这烂漫是多种因素相加作用的结果,在春暖意融的表面下掩藏着面目疮痍的自身。 丹恒没有父母,寄宿在养父母家中。他的养父母都在名为不朽,实际并不知为何的集团内工作,时常不见踪影。这导致丹恒从小便习惯于独自生活,也养成了淡漠和略显迟钝的性格。 可是进入罗浮高中后一切都改变了,他第一次拥有了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就像是家人一样。在今后的人生中,他无数次感谢遇见,感谢先向他主动搭话的景元和跟在后面默默看着的刃。 他们会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喝着仙人快乐茶,景元每次都是全糖,丹恒偏爱半糖去冰,刃则会皱着眉头选上无糖。但每次都被景元嫌弃着说:无糖就不叫快乐茶了,刃即回嘴到:“本来也没想喝,是你们俩都在喝。”这时丹恒就在旁边笑着看他们拌嘴,恒星下落弥散到仙舟表面的光线笼罩着他们三人,散发出温柔的光晕。 有时也会突发奇想,不愿再上那无趣的课而出去听一折戏,他们三个便偷偷摸摸地买通其他的同学,从景元早已疏通好关系的旁门鬼祟地溜出去,去找那些个先生好生聊道聊道。每到这种时候,景元会先行一步冲到前面,再反复催促着他们走快些;刃却不以为意地在后面慢悠悠走着,顺便反驳道:“戏文有什么好看的,那些翻来覆去唱烂了的东西,不如让我去研究一下模型的图纸”;丹恒只能夹在他俩中间,偶尔回头看看,防止刃走太慢而掉队,耳边传来景元大声控诉着刃不够浪漫的下里巴人品味。 也会有冒着漫天飞雪却偏要去寺庙祈福的时候,雪落在三人的身上生像裹了一层绒衣。景元本来就是白色乱蓬的头发,雪花飘落到头上倒也并不惹眼。只是刃一头黑色长发像是撒满了不干净的物质,让他十分愤恼,边拍打掉落在头上的雪花,边嫌弃景元提出的不好的时间和目的地;丹恒本就体凉,对这些雪花并不很在意,他想快步走到祈福的地点。 待爬过蜿蜒曲折的楼梯后,眼前便是巨大的红枫,枝桠奋力向外延伸,像火一般在白雪皑皑的世界燃烧。丹恒径直走上前去,拿起伪装成旧时祈福带模样的芯片记录着自己想要说的话。景元跟随其后追问刃想说些什么,但刃一直不回答,却是站在丹恒旁边也拿起了芯片,静默片刻后,同丹恒的祈福带一起,挂到了那棵红枫上。景元气愤于刃的一言不发,但也拿起了芯片,随后笑眯眯地对丹恒和刃说:“惟愿——我们三人常相伴。” 那这祈福现在看来倒也不怎么灵验。 刃当时祈福了什么,时至今日丹恒也不知道,他不说就没人能问出来。他是这样的人,像一块灰暗的石头却又显露出硌手的锋芒;像不解风情、满心只有工造机关的冷寂情人但又会对他那样细腻关怀。 在午后的小憩时,刃还在研究摆弄上课的授讲机械,丹恒早已趴在桌上深沉睡去。等到他醒来时,睁眼便看到对着他跳动的小机巧鸟,旁边是被阳光照射着、脸上绒毛都清晰可见的刃在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醒来。 下雨的时候,罗浮上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中,是被洗净了铅尘而焕然一新。丹恒和刃共同打着一把伞,在暴雨侵袭的时候飞奔去提前约定好的书馆。丹恒因为心中莫名的、被水的吸引而将手伸出伞外,感受到那股浸润和潮湿,然后突然便被刃的手抓住了,对方干燥的手和自己沾满水的手十指相扣,中间贴合的地方升腾起一股黏腻,“快走了。”刃是这样催促着。 在刃第一次拜访丹恒的家又得知他家里并没有人后,这所公寓似乎成了他们俩的秘密梦幻乡。他们会在拉紧窗帘的傍晚接吻,夕阳给房间上了一层甜腻的暖色,在无言的氤氲中似乎有什么少年心事在勃然生长;他们会在深夜探讨完课题的最终结果后,互相拥抱着倒在床上睡去;他们也会做一些互相帮忙的事情,刃发现丹恒身下还有一个器官之后,有时会忍不住想要蹭蹭,虽每次都被丹恒无力地推开,可对方似乎也默认了这番行径。 就算是这样,谁也没有戳破那个折射出迷幻光彩的泡沫,说出那句话。 “那除了这个呢?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了?”似乎是不满于丹恒只说了这些,刃提出了反问。 “不如说说我那次考仙舟大学预录批比赛的事情?” 啊,这个,他还记得。 当初他们都订好了以仙舟大学为目标,只是丹恒更擅长历史哲学类偏文思的科目,刃爱好手工制造。正逢仙舟大学开展了预录批的竞争比赛,如果能夺得第一,便可以直接被录取,刃为了这个比赛花费了很多心思。 “这个比赛……怎么了吗?”丹恒不是很理解自己的道歉和这个比赛的关系,因为直到他离开之前,这个比赛的结果也没有出来,之后他也缺少了解这些事情的途径。 “在最终比赛的时候,有一个作品与我的内部结构几近相似,外形高度雷同。我只把我的想法告诉过你,你跟我说这件事情你不知道吗?别再装了。”刃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他没想到直到这个时候,丹恒还不承认他做过的事情。 “可是......我真的没有告诉过别人。没做过的何必承认,我向你道歉是因为之前的不告而别。”丹恒明白过来,时至今日他们还在纠结不同的事情,低效率的沟通让事情的解决更加困难。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道歉是因为,我觉得跟你约定好一起去仙舟大学,但是我却先于高中时期去往星际和平公司辖区,这是不遵守约定的表现。可是我每次想要联系你的时候,你都将通讯方式删除,我也不能直接跃迁到你的面前跟你说抱歉。所以这就是我从克里珀公立大考到仙舟大学来的原因,我觉得你还会在这里。” “我当初不告而别,是因为我的养父母所在的不朽集团濒临崩溃,他们至今都在被其他星神的集团追杀,为了我的安危,他们决定将我先送往星际和平公司。我还没能来得及跟你告别就只能先走了,真的非常抱歉。” 丹恒这一番话说完,房间内就又陷入了沉默。刃也不言语,丹恒也不知道还应该再说些什么。 但是刃此时十分混乱,他一直以为的背叛其实并没有发生;他一直认为的无情其实有一部分成因在自己;他所追溯的、所恨的不存在;他所寻觅的、所怀念的其实唾手可得。 当时那场比赛,发觉有人跟自己的作品十分相似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和不可思议,随即是难堪、懊恼和愤恨。可丹恒已经远去,没有人再能出来证明他的想法和成果属于自己。他感觉整个世界像是一个昏黑的棉球,包裹住了耳朵、嘴巴和眼睛,他不能发声也听不到任何。是怀炎师傅来劝导他,说实在不行还是弃赛吧,反正还有很多机会,如果因为涉嫌抄袭剽窃的事情被学校官方认知了,得不偿失。刃最终也同意了。 他本来就不是很擅长学习,为了一个对方已经消失的共同目标,他在丹恒离去的那段时日,拼命地学习自己从前懒于钻研的知识。但是当他最终站在仙舟大学的门口查看新生名单时,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看到的、那个叫丹恒的名字。在那一瞬间,他好像溺入了深水中,虚实变换往来憧憧,所有的景象都告诉他,丹恒或许真的不需要他了。 “那……当时比赛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刃终于开口了,但声音有些低沉和沙哑。 “我也不清楚。可是我只记得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新来的行商开的茶馆里,当时,好像是一个古老的节日叫乞巧节。” 丹恒没有再说了,刃也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乞巧节传说寓意象征着爱情的节日,在那天刃以修改图纸为借口约丹恒出去,其实是想要将那层窗户纸戳破。他们坐在了一个新开的茶馆里,丹恒真的以为是要帮他修改图纸,在催促着,他也只好拿出图纸铺在桌上讲述一些脑海里浮现的细节。 但是刚讲到一半,刃所有的想要说的话语还一丁点都没说出口,丹恒就被他的养父母拎着带走了,还没能留下任何话语,至此以后直到仙舟大学再见面。 刃当时所有的想法就是——追上他,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没有顾得上任何外界的事物,他想要追上丹恒的步伐,但无济于事。那个晚上他靠坐在他们梦幻乡的门口,想着丹恒肯定会回家,然后见到他,跟他说些什么。但是没有,之后的很多天也没有,他们的秘密基地已经不在了。 “所以,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图纸被人拿走了?”刃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不禁产生一种名为懊恼的情绪,“也就是说,你没有将我跟你说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不会。我不会将喜欢的人的信息随意透露给别人。”丹恒盯着刃的眼睛,这么说着,像是不想错过刃的任何反应。 同时刃也在盯着丹恒,眼底蕴藏着类似于野兽不知餍足的情感,“那么,饮月老师这是在跟我告白吗?”他略带玩味地回复着,突然想起来他们所有话题的开端。 “是。”丹恒回复的很快、很肯定,“你愿意吗?如果你很介意我的直播的话,我也可以不再……” “当然,谁能拒绝饮月老师呢。只不过我还有要求。” 话毕,刃便拉着丹恒又吻了过来。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十分温柔,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些日日夜夜,亲密地交换着体液,享受着永远也不嫌多的拥抱和爱抚,像是要把自己融进对方,一同回到那沉醉的梦幻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