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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称之为“家”?宛海虽好,虽有林烨,可如今,却也再回不去,再也不复从前。本是安心地,却生生化作伤心处,连那个心爱的名字,也不愿再提起。垂眼忍住满心抑郁,道:“知道了,儿健壮得很,爹尽管放心。”陈显拍拍他的手,又看儿子一阵,才跨出门槛。忽想起什么,又转过身。“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海静郡王说,久仰臻儿大名,想和臻儿会上一会,交个朋友。”常臻纳闷:“何时,何地?”陈显摇头:“郡王并未说明,叫我事先知会你一声罢了。”作者有话要说:☆、第六十三章望尽天涯空对月常臻捏着林烨的来信,一双剑眉深深蹙起,刀刃似的,直要把思念斩断。半晌。膝一弯,重重跌进椅中,仰面长叹。林府的家用信笺,从掌中脱出,轻飘飘落地。细看去,寥寥数语,字迹清秀,瞧不出悲喜。先是几句问候,再道几句致歉,跟着几句早到的生辰祝福。而后说开正题,道自己即将远游,归日未知,去向不定,希望他得空回来小住,替自己照看照看府上众人。若不愿,也不勉强。常臻将另一只手举到眼前,盯着握在手心里的织锦发带。看似质朴的墨色发带,转个方向,对着阳光,竟金光流溢,华贵异常。翻到里侧,发带一端绣着几个小字——不知来岁牡丹时,再逢何处。不由摆首哂笑,满心凄楚,怅然若失。林烨,你心中所想,是“满斟绿醑留君住,莫匆匆归去。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可我心中所想,却是“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我何尝愿离去,何尝不愿日日与你满斟绿醑,看春/色风雨。可我又如何能留下?你身旁另有良君相伴,你叫我……叫我如何面对?逃。除却这个字,竟毫无他法。可逃,又能如何?人是远逃他乡,可心,心却已然留下。哪日哪夜,不是紧拥回忆睡去,再被刻骨相思惊醒?哪日哪夜,不是只盏对白月,一杯杯咽下断喉苦泪?曾经对江豪饮,执剑天涯,鞍马扬尘,豪迈旷达,如今竟落得如此消沉狼狈,实乃罪过,罪过。师父所言,至情至性。儿时不知情深,未曾理解。如今看来,那句遗言中,唯有这一句,难比登天。糊涂,糊涂啊……他攥紧发带,颓然趴在桌上,脸深埋进肘中。肘边再瞧不见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鼻中也再闻不到他发间清淡的香气。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千万缕绞索,早将周身缠遍,勒得处处血痕。却不能说,也不能喊。你听不见,也不能叫你听见。以往不能,如今,更不能。林烨,我,我想你。我好想你。王六悄声进来,捡起地上信笺,大略扫过。再瞥见镖头双拳上青白的骨节,不禁暗暗悲叹。自从上回从宛海回来,头儿的性情说不上大变,却日渐沉郁。笑容变少许多,还易怒爱发火。原本兴冲冲奔着小公子而去,也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几天之内就打了来回不说,人也跟抽去了魂魄似的,总是心神不宁。任老板出逃以后,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他一人身上。成日cao劳疲惫,到晚上,似乎也休息不好。前阵子还听一个小镖师说,晚上睡到一半,起来解大手,见头儿一个人坐在院里瞧月亮。等解完手出来,头儿还在瞧月亮,一动不曾动。原想叫一声,问问看可是有何吩咐,待离近了,却见他满面忡忡,早已失了神,连脚步声都没听见。心里一哆嗦,便没敢问,悄悄回房去了。王六听完,更是心忧,旁敲侧击问过一回,头儿直截了当打岔,连提都不让提,后来就也不敢再过问。半夜也起身来看过几次,这人不是瞧月亮,就是仰面朝天,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痴傻了似的,不然就灌得酩酊大醉,疯言疯语,白日里还得装作如常,张罗这烂摊子。英雄敌不过美人,铁汉耐不住秋思。如此下去,总有一日,一颗心会被磨得洞穿,流光了血,连哭喊的力气也再留不下。摇头轻叹一声,伸手搭上他的肩。“头儿。”常臻刹那间回神,抬头转身。“哦,何事?”王六装作瞧不见他深陷的眼眶,只道:“皇上谴人送来赏赐,正候在厅里,等头儿过去接圣旨。”常臻情绪低落,正无处发泄,此言一出,不外乎火上浇油,一股怨怼怒气,“轰”一下直冲发冠。“嘭!”一拳狠狠砸桌上,怒喝:“谁稀罕他娘的赏赐,有种送大军来!我陈常臻等的是大军,大军!丢了这么些城池,他娘的,这该死的皇帝,脑子里可都是狗粪?”王六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扯出个笑:“头儿,接了赏赐,分给兄弟们,也没什么不好。”常臻豁然站起,死瞪着王六。“你小子,可是被金银蒙了心?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如何不知晓?谁他娘的会为银两出战,天杀的,拿一百箱纹银砸死我,也挡不住他娘的青狼军!”王六再退一步,欠身赔笑:“头儿是什么样的人,小的自然知晓。大军没来,倒也派来了几千兵士,约莫还能撑一阵子,皇帝大概也并非没做打算。这赏赐,不接也不成,好赖做做样子,啊?”常臻紧咬牙关,隔得好一阵,才闭闭眼,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罢了。我去。”王六松口气,扬扬手里信笺,犹豫道:“头儿,小公子这事儿……”常臻敛着眉,把信接过来,小心折好,塞进衣襟。“你这就替我去办……不,你别去,换个他不识得的人去,日夜兼程,骑乘风赶去林府,把我那块备用腰牌给他,再把马留下。要不要的,是他的事,我心意到了。”王六点头应了,瞧瞧他脸色,试探着问:“要不要……再捎句话?”常臻垂头想一想,目光黯然。“不必了,告诉他,林府我得空会去,嘱咐他一路小心便罢。别的……不必多言。”*******************几日后。三更。林烨按住胸口,皱着眉闷咳几声,咽下一口甜腥。指尖一遍遍抚过腰牌上龙飞凤舞的“陈”字,心里跟被沸水浇了似的,烧疼烧疼。一路小心。半年未曾见面,好容易联络一回,竟然就只说一句——一路小心。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