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浮的女人

    乔澜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接连的出差，又开了大半天的会，身体疲乏不堪，想到待会要面对的事，心里更是烦躁。

    到达住院部，大约是太过疲惫，导致她的反应慢了半拍，按电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旁边人的指尖，原来他们是去的同一楼层。

    “抱歉。”乔澜弯唇看向那人，礼节性的致歉，倒是没想到那人有副好皮相，剑眉如墨，双眼似星，挺直的鼻梁上架着副金属框的眼镜，将他的气质调节的温和了两度。

    “无妨。”男人的声音温和淡漠。

    见他穿着白大褂，想来应是这家医院的医生，看他的年纪估计也不比自己大两岁，也不知是哪个科室的，乔澜漫无边际的想。

    看到帅哥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至少让她对于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心里宽松两分。

    出了电梯门，值班台的护士见到他们眼前一亮，笑容甜美，声音腻人，“赵医生。”

    男人点了下头，问护士要了值班表，乔澜这才知道原来他姓赵，看这样子显然是很受欢迎，也是，有这么张脸，想不受欢迎也难。

    护士问她找哪一位，乔澜平淡的回答：“我是2805乔山的家属。”

    那位赵医生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再未多理，拿了表格就往办公室走去，那位护士的态度更是冷淡了两分，和旁边的另一个护士对视了一眼，嘴角皆是挂了讽刺，不紧不慢的让她填了访客登记表，才让她进去，显然她在这里的风评并不好，至于原因，她大致了然。

    乔澜在病房门前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躁郁，平复好心情后才敲响了病房的门。

    张雪梅开门见是她，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诧异后硬生生扯出两分笑意，眼里的算计却是掩藏不住，“阿澜来了啊。”

    乔澜没说什么，张雪梅连个回应都没得到，脸上有些挂不住，病床上的男人见了她却是满眼的讥讽，“我当是哪个好心人，还真是难为你个大忙人抽空来看我死了没。”

    “老乔，你这说的什么话，阿澜也是工作忙。”张雪梅过来打圆场，又劝乔澜，“阿澜，你别跟你爸计较，你爸就是嘴巴坏，心里是念着你的。”

    乔澜冷笑一声，“看您声音洪亮，看来一时半会儿......"

    还死不了这几个字未免太过刻薄，乔澜换了个说法，“还撑得住。”

    乔山哪里听不出她是在咒他死，气的要从床上下来打她，可到底没那个力气了，顺手拿了个杯子就去砸她，却被她轻巧躲开了，乔山涨红着脸骂她，“你给我滚，我用不着你假好心。”

    乔澜耸耸肩，转身就要出去，开门的时候却和门外的人撞了满怀，原来是刚才在电梯间遇到的帅哥医生，想来是听到动静过来的，她这会也没什么心思欣赏美男，揉了揉鼻子，从他身侧绕过，去了医生办公室。

    赵轩本就是过来查房，却碰巧听见里面的动静，担心乔山刺激太过于病情不利，好在乔澜出去后乔山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只是不停咒骂着“孽女、不孝、贱人”之类的字眼。

    他对乔山一家印象一直不错，夫妇俩都很和气，有个读高中的儿子，也是时不时就来看望，后来才听说原来还有个大女儿，除了办理过一次入院手续后就没见过人影，无意间也听张雪梅抱怨过两句，大约是先入为主，自然就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大女儿有了偏见。

    如今看乔山的态度，看来这一家人的矛盾还不少，确认乔山的病情未受到波动，赵轩才离开了病房。

    赵轩进去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乔澜正在翻看他放在桌上的病历，这让他有些反感，声音自然而然的就冷了下来，“乔小姐不经允许就翻看病人隐私怕是不合适吧。”

    乔澜也是进来后才知道这位叫赵轩的医生就是乔山的主治医师，有些意外他的年轻，虽然他的皮相符合她的审美，不过对她不客气的人，她也没必要回以好颜色。

    “首先这病历就摊开摆在桌子上，我一低头就能看到，其次左右病人家属，我想我有这个权利知晓病情，再者，你们医生写的字我还真没那个本事认。”

    她的强势和刻薄明晃晃的写在脸上，更让他不喜，赵轩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尽量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乔小姐找我什么事？”

    “自然是了解病情。”乔澜的眼神仿佛在看个傻子。

    赵轩拿出乔山的病情档案，里面是各种化验结果和诊断说明。

    赵轩指着看片灯的两张CT影像跟她解释：“患者两肺呈小叶中心肺气肿，左肺上叶后段及肺门区见软组织肿块，边界不清，左肺门及纵膈见多发肿大淋巴结......”

    “还剩多少日子？”乔澜打断他，他说的这些专业名词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乔山确诊肺癌晚期后，她查过资料，也问过朋友，这种情况已经没了手术的必要，甚至反而会增加患者身体负担，无非是还能活多久的问题。

    在赵轩看来，乔澜的语气冷漠，加之之前能在病房和身患绝症的父亲吵起来，简直是到了冷血的地步，对她的感官一降再降。

    “患者的情况想必你也了解，作为子女更应该多给予关怀，给患者更多陪伴，不要刺激患者情绪，这种时候往往一个良好的心态比起药物更有效果。”赵轩压抑住对她的不满，尽可能平和的开口，“乔小姐还年轻，即使之前有什么嫌隙，他到底是你父亲，不能因为一时脾气，将来后悔。”

    乔澜冷笑一声，“赵医生当医生还真是屈才了，该去居委会才是。”

    那么爱管闲事，不如多吃点盐，这张好看的脸带来的些微好感被这几句所谓劝告败坏殆尽。

    她确实是不孝，也不良善，甚至刻薄冷血，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可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跟她阴阳怪气。

    乔澜翻过各种化验报告和诊断记录，“你我都明白这个病是个什么状况，与其花心思琢磨些家长里短，赵医生不妨将心思放在学术上，指不定医学奇迹就让你发现了。”

    医生这个行当注定见惯了生死，可世态炎凉往往更叫人难以接受，面对如此冷血无情的女人，赵轩只觉得十足的反感。

    显然乔澜也是一样，满眼讽刺的瞥了他一眼，便出了办公室，在值班台结算过医疗费用后，再不想多留。

    唐成坐诊还得有一会，乔澜也不打算过去打扰，心口好像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怎么都不舒服，烦闷异常。

    角落的吸烟区有几个人或站或蹲在那吞云吐雾，表情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乔澜给自己点了一根，靠在门边看着火红的落日彩云，烟雾从口腔深入到心肺，过了一遭后被吐出，仿佛连着将心口的那股躁郁一同分解了，只是很快又卷土重来。

    周玉安给她打来电话，汇报工作事项，有些心不在焉，吸烟区的人来来回回，渐渐只剩下她一人，夕阳落下帷幕，留下最后一片紫红的光，夜晚即将来临。

    挂了电话，估摸着唐成也该下班了，就给他发了个位置信息，顺便又点了根烟，还没抽上两口就见到个人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因为夜幕的关系，离得近了乔澜才看出是赵轩，猜不出他的来意，当然也没心思猜，顺手将手上的烟盒抬了下，“来一根？”

    赵轩只觉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抽烟，乔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得的是什么病，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为吸烟引发肺癌去世？”

    乔澜觉得他脑子有病，吸烟的人哪个不知道有害健康，她待在吸烟区毁害自己的健康，又关他什么事，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看着这张英俊的脸，心里尽是反感，恶趣味油然而生，乔澜攀上他的脖子，将唇贴上他的，触感倒是十足的柔软温热。

    赵轩大约是被她惊到了，一时竟忘了推开她，反应过来时乔澜已经退去，嘴角轻轻牵起，带着七分嘲讽三分轻佻，“赵医生不想我抽烟，只需要堵住我的嘴就好了，毕竟比起烟味，赵医生的味道要好上许多。”

    “你......”赵轩不敢置信，怎么会有这么轻浮的女人，简直，简直是不知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