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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李世州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小州,我也喜欢你。”23又睡过一觉之后,李世州被宋清冉送到医院门口。车轱辘压过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干枯的树枝,发出喑哑干涩的声响。雪覆盖着这里整片土地,黄昏已至,天地却是被凝滞了的灰色。从医院里来来回回的人都垂着头,脸色晦暗的样子。宋清冉把车停下,对李世州问道,“你现在的钱还有多少?”李世州嘴角向上弯,果断地说,“还够的。”宋清冉点了点头,“那就好,如果不够了就再管我借,管我借总比管别人借要好。等你有钱了再还我就行。”李世州点头说,“我知道的!”说完他飞快地凑了过去,亲吻了一下宋清冉的脸颊,然后迅速推门下了车,进了医院,很高兴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一直带进了病房,却被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冲散了很多。听见了李世州进门的声音,他父亲转过头来看着他,“来啦。”现在已经晚上七点,病房里灯光透亮,白惨惨的灯光打在他父亲的脸上,他枯槁下去的身体像是一棵瘦条条的枯萎了下去的芦苇,眼白变成很淡的浑浊的黄色,是强打着精神跟他说话的样子。李世州突然便觉得心里很难受,之前因为宋清冉而升腾起来的、从未有过的喜悦感,在瞬间便熄灭冷却了,胸口立刻像被人猛地打了一拳,闷闷的发疼,无法透气。李世州坐在他父亲的床边,点了点头问,“爸,今天觉得怎么样?”血脉相容,血浓于水,他长得跟他父亲很像,脸的轮廓,瞳孔的颜色,麦色的皮肤……看着他父亲因为身体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表情,李世州觉得自己身上也会传来类似的感受。“还不错。”李父说,“世州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有好事发生吗?”“有啊。”李世州点头说,“但是要等你好起来我才告诉你。”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今天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跟他爸爸说,但是理智上却清楚地知道不行,不能说。他爸是个传统的人,绝对不会接受他是同性恋这样的事的,不会为他高兴,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养出了一个怪物,生他的气。不能刺激他,让他生气,李世州想。“那好,我等着你告诉我。”李父拍了拍他的手,笑了笑,“你很长时间都没这么高兴了。”李世州点头,喉咙像鲠着个硬块,压不下去,他却只能装模作样的笑起来说,“真的是很好的事,我觉得我运气特别好。”他抬起头的时候却注意到隔壁床已经换了人,之前是个七十多岁的满头白发的老人,脸上有像老树树皮一样的褶皱。只是老树是有尊严的,活得越久,树皮就越是坚硬。人却不同,年岁和病痛都会把身体从里面挖空,外面的躯壳也会皱聚在一起,变得不堪一击。现在躺在那里的是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家人坐在他身边陪着他跟他说话。“那床昨天走了。”李父侧着脸,用口型对他说,很淡然的神色。病房里面有康复出院的,有能坚持很长时间的,也有很快就死了的。医院这种地方本来就有最多的人每天来去,最多的人死去。生命像是细碎的被点燃的纸片,用或长或短的时间迅速燃成灰,烧焦了又回在土地上。“爸,这屋里也没有那么热,你怎么不盖被?”李世州把堆在一边的被子扯过来,盖在李父的身上。“很重,让爸觉得很压。”李父摸了摸他的脑袋,换了个话题说,“过一阵子你meimei放寒假了,带她来看看我,她现在学习忙,就不要让她来了。”“我知道。”李世州吐出一口闷气,声音又有些哽咽。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外面的天都全黑了,下了很大的风雪,李父叹了口气,对他说,“你早点回去吧,天太黑了,晚了不好走。”李世州应了下来,告过别之后脚步沉重地走在走廊,在墙角蹲了下来,靠着窗子听外边呼呼的风声,走廊那头有个病人躺在床上,全身都蒙着白色的单子,被几个护士推了出去。他咬住牙,眼泪从眼眶中汹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拿着东西跑出了医院。站在风雪里。24宋清冉送完人,就又拿出手机打电话。吴启到现在都不见踪影,电话也没人接。之前就嘱咐过他今天早上在家呆着,迟一些再出门,可是现在人没影了,车也没回来。吴启在这所城市只有他一个朋友,宋清冉怕他出事,便锲而不舍地找他,车缓慢地溜着街边开。时间还很早,街上的人却基本都早早回了家,素淡的白苍茫一片。过了一会电话终于接通,宋清冉松了一口气,“你在哪呢?”电话那头的声音时断时续,风声灌了进来,杂音很大,吴启的声音便显得很小,需要很仔细才能听清楚,“……江边画画。”宋清冉的火气立刻蹿了起来,骂道,“吴启你他妈有病吧!大冷天你玩行为艺术呢!你怎么不脱光了跳江里裸游呢?”他立刻把车开了起来,向江边奔去。吴启在那边声调平缓地说,“其实我之前想跳来的,用手试了下水温,太冷了就敢没下去,这得冻死我,我还没想死呢,就是你车也没什么油了,开不到你家。”江边基本没人没车,宋清冉很快就找到了一辆停着红色的跑车,他把自己的车停到那辆车后面,带着帽子围脖手套,全副武装地下车找人。吴启支着画板,面对着江面吹风,他头发披散着,被风吹得脸上都是,样子看起来狼狈极了,肤色极为苍白,没一点神采。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是宋清冉又转头回去。他拿着画板在画布上涂涂抹抹,画面很乱,谈不上什么构图。只是一个赤条条的人被泅在浑浊的水里,头发像是暗色的水草,赤裸的身体在漆黑的江水的映衬下显得惨白,在江水里翻滚挣扎,只留下白而朦胧的动作残影,因此而显得诡谲。他向水面上方的光亮伸出手,身体却无法自控地下沉,身体越坠越低。扑面而来的压抑绝望。“画得怎么样?”吴启问他。宋清冉没什么好气地说,“卖不出高价。”吴启嗤笑一声,“亏他们还骂我太商业,夸你画风避世,还有情怀有格调,明明最俗的就是你。”他又叹了声气,把东西收拾了收拾,盘腿坐到宋清冉身边,低头翻了半天兜,才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小头绳,把头发拢了拢。宋清冉没说话。过了一会,吴启突然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间,用手臂怀抱着自己。他声音打颤着问,“你说我像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