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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花旦吃惊的看了我一眼,连声道谢,然后迈着碎步走向了后台。“在这种地方看戏用得着赏那么多?”那个旗人的朋友笑着问我。“我喜欢。”我说完又站了起来,走向那间用做临时后台的草房。这时留在茶馆里的,一个在拉胡琴,一个在唱戏,而后台里应该就剩下了刚刚下场的花旦了,想到这里,我竟然有了一些紧张。再一次,我挑起那道布帘,走了进去。正在对着镜子卸妆的花旦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先生,您这是追到后台来听戏了?”“对,刚才没听够。”我走到他的跟前。“这里可不是听戏的地儿,您就不要拿我们这些乡下来的戏子开玩笑了。”“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您若是喜欢,明天再来,我们还唱这一出。只是我怕您会听厌。”“不会厌,听一百次也不会厌。”那个花旦对着镜子微微笑了笑,继续卸他的妆。“想不想当角儿?”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吃我们这碗饭的,谁不想混个名头出来?只是出头之事好比登天。”“我推荐你去我家的茶楼里去唱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请问贵茶楼是?”“阜成门外沈家茶楼。”“听说过。只是粗腔滥调入不得大雅之堂,我若到了那里,一定会是一个笑话。”“去了你就知道,他们唱的没有你的好。”“您是沈家的公子?”“这个年头还谈什么公子,我是沈冲,平日里喜欢票个老生,师父赏了一个艺名叫‘连城’。你的名号呢?”“我们这些小戏班讲究什么名号,我叫商君秋,师父看我长得白,就赏了个小号叫‘赛珍珠’。”“赛珍珠,说的倒也贴切,我喜欢这个名字。”“见笑了。”我看他卸妆差不多了,又走到跟前看了看,那又是一张极其精致的脸,和那涂脂抹粉的花旦脸略有不同的是,这张脸上有着标致的五官,有着棱角分明的眉颧之骨,还有着一样妙不可言的微笑,那微笑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我定了定神说:“我该走了,你若想登台唱戏,记得来阜成门外的沈家茶楼来找我。”“承蒙提携,若有机缘,一定登门拜访。”他笑了笑。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笑算得上倾城。回到京城之后,我一直对这个叫做“赛珍珠”的花旦念念不忘,我希望他会随着我的脚步赶来沈家茶楼,但我一直没有见到他。一个月后,赛珍珠还是没有来,我想他也许是不会来了。我忍不住去了两趟那个野茶馆,但还是没有见到,茶馆的老板说他也好久没有见到赛珍珠了,我有些失望。我继续做我的茶楼伙计,父亲却在这时对我严了些管教,出门风流之类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得来了。我怀疑店里一定有个伙计成了父亲的眼线,因为常常我的前脚才出门,父亲后脚就跟上来了。然后,父亲就是一顿唾沫横飞的责骂,说我必定是要弄些不三不四的勾当,又说什么我都是快成家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虽然他说的似乎都对,但我却并情愿接受。我觉得自己还小,贪玩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但是,无论如何,我在这时是很少再去堂子和花楼了。和一品红吵了一架后,我对这个行当都有了一些失望。我厌倦了。那一年,蒋介—石带兵北伐赶跑了张作霖,没过多久,那个东北来的老粗就坐着老慈禧的花车被日本人给炸死了。在全城老百姓的夹道欢迎中,新军入城,没过多久,北京改名为北平。其实,关于战争,老北京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这多年过来,就算城处的战火硝烟不断,那些在城里做生意的也是依然如故,卖菜的,卖rou的,卖杂耍的总是把街头挤得满满的,从来没有谁会担心炮弹会打到自己的头上来。有一次,我还曾约上三五好友去城南大世界的顶楼看城门口两股部队的激战,那纷飞的子弹和炮弹一如除夕夜的烟花,看上去无比灿烂。沈家茶楼的生意也是如故。那一天,我正在雅间里招待几位喝茶的客人。楼下的伙计徐赶三找到我,又把我拉了出去小声的说:“小三爷儿,楼下有个年轻的人找您。”“找我?”我有些惊讶,如果是我的那些朋友,徐赶三还是认识的,“什么打扮啊?”“穿着一条青布长衫,带着一个黑色毡帽,模样倒是很俊俏。”说到这里,他又故意压低声音说:“是不是以前您在堂子里认识的戏子啊?”“他才不是堂子里的人。”我瞪了徐赶三一眼,把茶壶塞到了他的手里,蹬蹬蹬的下了楼。我知道一定是他,我一边走着,一边正了正衣领,又拢了拢头发。果然是他,他看见差不多是跑下楼来的我笑了笑。我把手中的毛巾甩到了柜台上,信步来到他的跟前,“你来了啊。”“恩,过来看看,不知‘小三爷儿’还认得我不?”“什么小三爷儿,你见过哪个伙计敢自称是爷的?连城,叫我连城就好。你说呢,赛珍珠?”“上次在城外茶馆承蒙眷顾,今日又来城里叨扰,不知方便不方便。”“你我既然相知,就不必客气了。走,咱们去楼上找个地方说话,这里有点吵。”我见他有些犹豫,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走吧,我们去喝杯茶。”我们喝茶的那个雅间叫“望香”,即可临窗看街,又能低头看戏,只是现在是白天,而我们这个茶楼已经好久没有唱过“日场”了,小戏台看上去空旷一片。商君秋朝着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窗外,“你们这个茶楼开的真气派。”“这是上一辈人的功劳,我在这里就是一个伙计。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楼下拿茶水来。”“清茶就行,不要破费。”商君秋看着我说。“楼下有新来的碧螺春,我去拿来尝尝鲜。”说完,我就走下了楼。除了一壶新茶,我又带了一些点心,总之,一张托盘被我装的满满的。负责茶点的李师傅笑着说我对朋友太好了,我说我并不是对每个朋友都会这么好。一盏清茶,几盘点心,我们面对面的坐在了茶桌旁。“你现在不用去赶场了?”我看了看他说。“早就不唱了,戏班子散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我听得出其中有些伤感。我很诧异,“散了,为什么?”“说来也是羞愧难当,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要不是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来听听,兄弟帮你评评理。”“两个月前,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