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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恒不再阻拦,她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是有了主张,他得相信她,支持她。然而沐桑桑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主张,她只是想试试,试一试赵长乐究竟还敢不敢死。跨出那一步很难,在生死之间打了一转,再想重拾当时的勇气就更难。赵长乐望着沉默的赵恒,望着固执的沐桑桑,突然慌张起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她闹出天大的麻烦,也有哥哥挡在前面,也有哥哥替她收拾,然而这一次,哥哥好像是真的不会再管她了,即便她以死相挟。假如他真的不再在乎,那么她那些威胁厮闹,还有什么用?赵长乐在惶恐与绝望中颤声说道:“沐桑桑你疯了吗?哥,你也不管管她?”在她出声的一刹那,沐桑桑的手不抖了。她赌对了,赵长乐不敢死,至少她现在,不敢死。也许刚刚跳下来那次,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赵恒关切太深,他不敢赌,那么她来替他赌。沐桑桑淡淡说道:“他怎么没有管你?若不是他一直在管,你以为你当初能从宫中平安回到并州?你以为刚刚你从那里跳下来还能保住一条性命?”赵长乐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下一刻,她的身体重新被放平,有温软的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她听见沐桑桑说道:“公主受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我去通知云家取消婚礼。”赵长乐没有睁眼,却还在流泪。她恨自己胆怯,她很想起身再跳一次,让他彻底屈服,但手脚都是软的,那濒死的感觉太可怕,她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如果真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沐桑桑放开手,替她掖好了被角,快步向外走。经过赵恒身前时,他伸手拽住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沐桑桑没有给他机会,她很快挣开他走了出去。太医侯在门外,药已经制好了,沐桑桑看了看,是化瘀的膏药和治外伤的方剂,她点头说道:“现在无事了,去给公主敷药吧。”半个时辰后,云昭远奉诏进宫,沐桑桑在偏殿见了他,平静地说道:“公主意外受伤,需要调养一阵子,你们的婚事需要再放一放,等陛下得了空闲,应该会跟你详细说。”云昭远吃了一惊,急急说道:“公主伤势如何?”“无妨,公主只是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沐桑桑话锋一转,“不过云尚宫因为救护公主左臂骨折,你去看看她吧,若是云尚宫想回家调养的话,不必再请示,直接出宫即可。”云昭远还想再问,但她不再多说,起身离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云家人都是知道内情的,让他们自己去说吧,她累了。大正殿还留着赵长乐,沐桑桑不想再去理会,便直接去了栖梧宫。寝殿还没有完全收拾好,但水管已经铺设妥当,整个殿中暖洋洋的,没有地龙和炭盆的烟火气,十分舒适。她想起他待她的心意,郁结渐渐消减了几分。说到底他的初念总还是想护着她,只是,他太一厢情愿,并不曾细细考虑过她需要的是什么。偏殿是早已收拾好了的,沐桑桑决定晚上就在这里过夜,至少现在,她并不想见他。“关门闭户,”沐桑桑吩咐道,“不准放任何人进来!”宫人们没敢说话,谁都能看出来皇后是生了气,生了皇上的气。大门很快关紧,沐桑桑宽了外衣,胡乱躺下,久久没能入睡。外面十分安静,她胡乱地想着今天的一切,猜测着那兄妹两个此时在说些什么,渐渐地朦胧起来,半梦半醒之中听见更鼓敲了三下,再然后,外间影影绰绰传来细微的响动,也许是值夜的人在悄悄走动。却在此时,鼻端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微凉气息。沐桑桑心下一惊,刚要坐起来时,身子一轻,已经被连人带着被抱在了怀中,赵恒的脸蹭着她的脸颊,语声低沉:“还在生气?”“谁放你进来的?”沐桑桑推开他,绷着脸说道。赵恒低低地笑了起来:“没人敢放我进来,她们都听你的,门栓封固得很严实。不过你忘了么,这些门禁如何能拦得住我?”沐桑桑想起来了,之前曾经有无数个夜里,他都像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确没有什么门禁能拦得住他。无赖!她轻哼一声,推开他想往下跳,道:“我倒是忘了,说起穿门越户,谁能比你更熟练?”赵恒只是笑着,怎么都不肯让她挣脱,沐桑桑心里带着薄薄的余怒,又有几分眷恋,半真半假地推着他,却在此时,赵恒抱紧了她,低下头他俯在她耳边说道:“桑桑,是我错了。”那些不甘和嗔怒一下子都消失了。沐桑桑的心软下来,软到了极点,她没再挣扎,只默默伸手抚上他的头发,叹了口气。“我不该瞒着你。”赵恒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分外清楚,“桑桑,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沐桑桑的手顺着他厚密的黑发滑下来,轻轻地抚过他的脸颊,在黑暗中用手指刻画出他的模样。眉弓清晰,鼻骨挺直,下巴上微微的扎手,是新生出的胡茬。爱意翻涌着,她想她对着他的时候从来都是狠不下心肠的,于是她低声在他耳边道:“今后不要再瞒着我。”“好。”赵恒应声答道。他用力抱紧了她,似乎在害怕她会消失一样,力气大得甚至让她感觉到了一丝痛楚。她察觉到他的不安,从被子里伸出手,也用力抱紧了他。赵恒的声音低下去,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有千斤重量:“长乐她……恨我。”沐桑桑并不意外,只是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背心,试图安慰。赵恒的声音苦涩而低哑:“当年为了从长平顺利逃出去,云相把她扮成我的模样,引开了追兵。”沐桑桑吃了一惊。如此,则那些零碎的线索,古怪的情形就能解释了。他说过,赵长乐受了重伤;梁音说过,赵长乐病了很多年;而云素馨则说,赵长乐很可怜;而赵长乐自己,口口声声说他亏欠了她。像是在害怕一般,赵恒将她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急急地说道:“不是我的主意,我并不知道,当时云相只是跟我说分开逃走把握更大,我不知道他竟然把长乐扮成了我……”他从未有过的恐慌。即便他当时不知道,但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他利用了嫡亲meimei,来换自己一命。她是那样光风霁月,他一直瞒着她,其实想起来,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害怕她知道真相,害怕她知道自己有如此不堪的一面。“不怪你,”沐桑桑摸索着搂住了他的脖颈,跟着找到他的唇,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知道的,不怪你。”五六岁的孩童突然遭逢巨变,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