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三部 第十章 门锁

    2020年3月17日“所以……你就是之前联系我的‘瑞克’？”熙熙攘攘的维护通道中，普拉克托克紧走几步追上全身都包裹在连帽风衣内的娇小身影，略带着一丝气喘说出了这句话。

    但他并没有得到答复，用风衣遮挡住自己大半个身体的女孩只是沉默着迈步，丝毫都没有要回答普拉克托克的疑问的意思。

    “嘿，我在和你说话……”普拉克托克有些忍不住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对方无视了。实际上从离开那座废弃的仓库后他就一直在尝试着和女孩对话，然而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被无视了太多次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手伸向了女孩的肩膀。

    他本来拉住女孩，却没想对方身体内蕴含的力道远远超出他的预期，这让他在握住女孩消瘦的肩膀后反倒被拽了一个趔趄，而就在他失去平衡的那一刻，一直都毫无反应的女孩终于转过了身，只用了一只手就撑住了普拉克托克向前倾倒的身体。

    然后，普拉克托克一抬头就看到了女孩发光的双眸。那双被虹彩环绕着的眸子中此刻正充满着怒气，这让普拉克托克顿时浑身一冷，动作也变得僵硬起来。

    “啊，抱歉……”普拉克托克下意识地开口道歉，然而没等他把一句话说完，女孩那只撑着他身体的手突然变撑为拉，在普拉克托克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便在女孩爆发出来的蛮力之下强行与对方的身体贴到了一起。

    “等，你要做什么？”普拉克托克完全搞不清楚女孩这一系列行动的逻辑，但他却能感觉到女孩在强行与他贴在一起后并没有停下，而是进一步用手搂住了他的腰，让两人之间的接触变得更加亲密。

    但他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被女孩一把搂住了脖子，在女孩的蛮力下他不得不低下了头，在旁人看来这一幕完全是他在强行去亲近女孩，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正的主动权完全在对方的手里，而他不过是一件被动配合的道具而已。

    而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女孩也主动抬起了头，将脸贴近男人的嘴唇。

    等等等等……她到底要做什么？

    普拉克托克心中一阵慌乱，尽管他一直都是在被动配合，但当女孩的脸真的一步步向他靠近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变得慌乱起来。然而事与愿违，女孩只是擦过了普拉克托克的嘴唇，她真正的目标是他的耳侧。

    “不要说话。”冰冷而不带感情的声音与女孩亲昵的动作形成无比鲜明的反差，也在瞬间冻结了男人心中所有躁动不安的火焰。

    普拉克托克瞬间明白了女孩只是在逢场作戏，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明白了女孩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嗡嗡的声音从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头顶飞过，并没有做任何停留。而在那旋翼搅动空气的噪音消失之后，女孩也马上放开了普拉克托克的身体，虚假的亲密也于瞬间消失无形。

    普拉克托克也没有对女孩表现出半分留恋，他先是拉开了距离，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问：“天眼无人机？你为什么要躲开它们？”刚才那些嗡嗡声是四轴无人机旋翼的声音，这些四轴无人机是整个穹顶区“天眼”监控系统的一部分，每一台无人机上都有独立的监控摄像头，都是“天眼”的一个节点。但对于穹顶区的居民来说，这些嗡嗡叫的“大虫子”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实际上天眼无人机每天都会沿着固定的轨迹巡逻前进，除了极个别的情况它们都不会对居民们的生活有任何干涉或者影响。

    另一边，女孩依旧没有回答普拉克托克的问题，但这一次她却不再保持沉默了：“这里不安全，那些无人机很有可能会沿着原路回来。继续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回答你的问题。”普拉克托克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大致能够猜到女孩掩盖身份的理由，实际上这并非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就比如女孩身上这件略显夸张的连帽风衣却没有引起任何瞩目的理由一样，在穹顶区户外行走的女性有一半都会选择这种遮掩身形的衣服，而那些不用衣服遮挡身体甚至光明正大裸露出部分敏感部位的女性则基本都是暗娼。虽然畸形，但这边是穹顶区乃至整个下层去的现状。

    两人恢复了之前那般一前一后的状态，而四周的路人也没有对这对男女组合投以过多的关注。就这样，在继续前进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后，女孩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距离两人离开废弃仓库开始赶路已经过去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了。

    “到了……吗？”最新找回普拉克托克有些气喘吁吁地问道，他已经要直不起腰了。如果只是在平地上走两个小时，那么以他的体力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但问题是他们从穹顶区B12层一路向上，现在已经站在B9层了，而这中间他们没有乘坐过任何一台电梯，一直都是通过应急维修通道前进。要知道穹顶区的两层之间最少有一公里的间隔，普拉克托克已经数不清自己爬了多少条管道，更不记得走了多少阶楼梯了。

    一旁的女孩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走进了两人面前这条漆黑的通道。而普拉克托克也习惯了对方的沉默，稍微平复下呼吸后也紧跟了上去。

    这条通道内完全没有任何的照明，连应急灯都不存在，然而走在前面的女孩却一直如履平地，脚步没有一丝的放慢。坦白的说，如果不是因为有女孩在前面探路，普拉克托克自己是不会这么轻易地走进一条完全不清楚情况的通道的，但现在的情况明显容不得他小心谨慎，在他还没把终端的照明功能打开的时候女孩就已经走出十几米远了，普拉克托克也只得抛开顾虑，循着女孩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走进了通道内。

    漆黑的通道远比普拉克托克想象中还要长，为了能看清脚下的情况，也是为了能保持速度跟上女孩，普拉克托克还是打开了照明，但这一路上他没有在通道内发现任何一个包含标志物的存在，两侧的墙壁一直都是漆皮脱落、锈迹斑驳的金属墙面，而除了前方不断延伸的通道，普拉克托克看不到在墙上有任何一扇门的存在。他倒是能看到每隔十米左右出现在墙壁顶端的照明灯，但这些设备明显连应急的电源都已经停止了活动，他只能就这自己终端机的光芒，以及通道前方女孩那不断传来回响的脚步声向前进。

    而这样的前行又持续了五分钟，终于……女孩的脚步声停下了，在又转过了一个拐角之后，普拉克托克看到了通道中的第一个分叉口与第一扇门，而女孩就停在了那扇位于分叉口一侧的门前。

    “呼，呼……我们到了吗？”黑暗中的女孩似乎点了点头，又似乎什么表示都没有。她身上原本用来遮掩面貌的兜帽已经不知何时拉下来了，此刻她正用那双在黑暗中显得越发夺目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这扇门，但也只是在打量，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行动。

    “怎么了？”虽然没有语言上的交流，但普拉克托克明显能够察觉到女孩遇到了麻烦。而女孩也没有再无视普拉克托克的话，她伸出手指了指门上的门锁，然后道：“这里的电源被切断了。”普拉克托克举着终端机凑了过去，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一道十分常见的电磁锁。这种门锁一般都是自带内部电源的，而如果电源被切断，在重新接入电源之前门锁都会保持关闭的状态。

    女孩刚刚的话引起了普拉克托克的疑惑，他问道：“这里的电源难道不是你切断的吗？”女孩沉默着摇了摇头。

    “好吧，所以说这里现在没有了外部电源，而这门锁的内部电源也耗尽了？”这一次女孩给出了回答：“我不知道……在我走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我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该死。”普拉克托克低声念了一句，然后开始对着终端机摆弄。

    他可不想在连走带爬赶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路之后两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而普拉克托克的动作也引起了女孩的注意，第一次，她主动凑到了普拉克托克的旁边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解决你的麻烦。”普拉克托克头也不抬地回道，“这种电磁锁我见过很多次，它们的备用电源是被设计成足以支撑一个月使用的，如果你不是在一个月之前离开的话它们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没电。”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追问：“所以？”“所以……你的门锁应该是因为别的情况而启动了自我防卫程序，进而主动切断了电源也断绝了从外部打开的可能。”普拉克托克说着，举起设置好的终端机开始准备与门锁连接。

    “你的意识是说有其他人打开了这扇门？”女孩很快就得出了普拉克托克没有说出的结论。

    “准确的说，是他们曾经想要打开这扇门，而从门锁的状况来看……嗯，他们并没有成功。”普拉克托克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终端机。他转向站在一旁的女孩，摊开了一只手。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看着他。

    “钥匙！”普拉克托克叹了口气，道，“没有钥匙，就算我重新启动了门锁的内置电源也无法打开它，不如说钥匙才是启动电源的前提……所以，快把钥匙给我。”但女孩却摇了摇头。

    “我说，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愿意相信我吗？如果这扇门不打开我们就白跑这一趟了吧？还是说你有第二个地方可以落脚？”普拉克托克已经快被女孩的态度折磨疯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女孩并没有再保持那种冷冰冰的态度，而是用略带迟疑的语气解释道：“我不能把钥匙给你……我的意思是说，钥匙不在我这儿。”“哈？”普拉克托克的声音在空荡无人的通道内被拖得老长。

    “我们……我是说我自己之前出入这扇门的时候没有用过钥匙。”“那你是怎么打开门锁的？”普拉克托克忍不住问道。

    “用……这个。”女孩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黑暗中，普拉克托克似乎看到了什么，他赶忙关掉了随身终端的照明灯，让黑暗重新降临在他的周围。

    然后，他清楚地看到了女孩的手腕处有一圈淡淡地光芒，那光芒如同手环一般，但却并非戴在女孩的身体上，而是埋藏在她的皮肤之下，深植于她的身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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