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20
高启强坐在鱼摊的躺椅上,颈上围了一条新丝巾,LV与草间弥生联名的限量款,黄黑交错的波点南瓜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他还贴着强效抑制贴的后颈腺体。脖子和手腕上的伤都未好透,他下周还得再去两次医院,一次去内分泌科看他屡屡失控的omega腺体,一次去运动医学科看他的手腕,自从在那个雨夜里让人单手扣紧两只手臂摁到泥地里之后,他的腕部就经常感到酸痛,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扭到筋了。 他抬起头,看着匆匆赶来的年轻alpha袖筒上别的红袖章,伸懒腰时随手敲了敲一旁早已干涸的玻璃鱼缸的缸壁,露出一个略带歉疚的笑容。 “小安,不好意思喔,大中午的过来打扰你,这个时间,你身为菜市的管理员,应该很忙哈。” 他这次来旧厂街,并没有提前告知安欣,也没穿警服,松垮舒适的明黄色V领毛衣配浅色牛仔裤,穿着打扮并不扎眼,即便如此,他只是在安欣过去的摊位上静静坐了几分钟,就把人给引来了。足以见得,小安管理员,已经在这片贫瘠的盐碱地上扎稳了根。 作为种下这粒种子的人,他应该深感自豪,不是吗。 “高警官,你怎,咳,怎么突然来了?” 站在鱼摊前的清瘦青年,还和他们每次见面时一样,举手投足都透着股生涩的拘谨。青年喘息有些急促,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呛了风,刚说了几个字就迸出了一声咳嗽。高启强担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没事吧,安欣摆一摆手,反而将忧心忡忡的目光钉到了高警官脸上。 “我没事,就是呛着了。高警官,你呢,我看你下巴这里……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高启强抬手碰了碰下颌处刚结好的那块痂,漫不经心地笑道,“就是出任务时跟人起了冲突,让人摔地上去了,受了点小伤。嗨,也没什么,我们跑一线的,风里来雨里去,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我皮糙rou厚,早就习惯了。你看,这不是都快好了吗,别担心了。” 安欣嗯了一声,视线在那块不起眼的小痂上黏滞了许久才缓缓移开。高启强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早已挪到了这处闲置许久的鱼摊上,他左看看,右摸摸,又蹲下去捏起一节积了层薄灰的水管,有些惋惜地说,“小安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套设备,一看就不便宜,你就这么白白放在这啊?这多浪费啊!” 安欣听他说起这茬,神情也沮丧了起来。“我知道的呀,但是现在,水产生意不好做嘛,再加上我们旧厂街这边,确实地理位置也偏,客流量,嗯,不是很高,也有人来问,我都跟他们实话实说了,他们就走了。反正,就是一直没找到愿意接手的……” “这还不好办吗。”高启强啪的一击掌,兴冲冲说,“你找你哥啊,你哥认识人多,你怎么不让李响帮你找找买主?” 在从高启强口中听到李响的名字时,安欣没展露出任何情绪波动,除了,垂下来遮挡住半个幽深瞳孔的眼皮,不受控地抖动了一下,抖得很快,应该没被任何人发觉。 “这……鱼摊,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总不好老麻烦他的。” 高启强啧了一声,嗔怪似的用手里的水管甩了一下安欣的小腿。“哥哥帮弟弟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安你这孩子就是,脸皮太薄,这在京海可不是优点。你这么老实,怎么跟别人斗啊。” 安欣拽了拽衣角,期期艾艾地说,“什么斗不斗的,我也……我也没打算跟人斗来的,我就是很普通的一个普通人,高警官,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 高启强拍拍手上沾到的灰尘,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因为站得太快太急,他眼前黑了一下,身子左摇右晃,差点跌进旁边的大玻璃缸上。还好安欣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了回来,他的手肘撞到了安欣的腰上,引出了一声隐忍的闷哼。 他搭上对方的小臂,捏了捏藏在衬衣下面鼓起的紧实肌rou,笑侃道,“小安,你看着瘦,没想到还挺有劲的……嗬,你这手也很大啊,还有茧子,可以啊你安欣,深藏不露的,我还一直觉得你就是个握笔杆子的文弱书生,怎么,你还是个练家子啊。” 安欣脸颊微红,赧赧道,“算不上什么练家子,又没有真拜师学过……高警官我跟你讲过的,我在旧厂街,论拳头,那也算是排行比较靠前的,只不过我比较喜欢以理服人。就是,我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都很喜欢欺负我,响他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我,我也算是,被迫的吧,慢慢摸索出了一点门道……跟你们警察没法比,街头打野架倒是够用了。” “是吗,那你这是自学成才啊,不错。” 高启强揶揄了一句,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一边带着人往市场外走,一边随口问道,“你哥呢。” “我哥?我哥打架也是自学。他比我厉害,他们莽村人,在这方面蛮有天赋的。” 高启强愣了几秒,到底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不是,我是问你,你哥他现在人呢,在不在家。” 安欣脸更红了,说话也愈发期期艾艾。“他……他不在吧,他应该不在……他去上班了,这不是,周五,工作日嘛。” 呵呵,没听过黑社会上班还分工作日和休息日的。他们刑警队都多久没双休过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高启强耸了耸肩,继续跟安欣勾结搭背往市场门口走。 “那行,那就咱俩去吃午饭吧。你们市场外面外面那韩料店,我上次路过,听那老板娘是东北口音,她家应该挺正宗。我还真挺想吃火鸡面和辛拉面的,住院这几天,我这嘴跟着我,比跟着寺里的老和尚还惨。” 他这话是实话,他又不是没见过寺庙的师父吃的是什么。他基本上每隔两三个月就会去禅修个三五天,抄一抄经书,做一做义工,以去尘离埃,修身养性。他们京海的桐山古寺,在整个华南地区都算有名的,香客络绎不绝,不仅因为那里求姻缘很灵验,还因为斋饭好吃。虽然不见荤腥,那些果蔬豆腐却一道比一道清香鲜美。要不是他们陈家从他太爷爷那辈就开始给桐山寺捐善款,在功德碑上留下了好几个名字,还真不一定轮得到他去扫地拔草。 他在吃这方面是没什么一定要吃得多精致多高档的讲究的,陈书婷整天挤兑他是天生的穷嘴,五块钱八个的预制灌汤包都能吃得满嘴流油一脸幸福,以后他老公可有福了,逢年过节花二十九块九带他去趟自助旋转小火锅就能把他打发了。 烦人,说话真难听。 他单手托着脸颊,隔着团购价六十八元的芝士部队火锅上面腾腾升起的热雾,冲桌子对面正在用开水冲刷筷子的青年眨了眨眼。 “多煮一会儿吧,比较入味。” 安欣点一点头,将那套开水烫过的碗筷递给高启强,又起了瓶橘子汽水递过去,然后才开始烫自己的碗。高启强将吸管插进汽水瓶口,一边叮叮当当地搅拌,一边感叹道,“小安,你这么细心,真的好适合做boyfriend喔,你以后的老婆,一定很幸福。” 安欣顿了几秒,轻轻笑了一声,将刷碗的热水泼进了桌下的垃圾桶里。 “过去没人夸过我细心,多亏高警官你这段时间对我的提点帮助,我也觉得我……成长了很多。” 高启强笑了笑,垂下眼,嘬了一口汽水,酸甜可口的廉价风味,解渴,但不健康。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他加点的鱼饼和芝士年糕,他接过盘子,很礼貌地道了谢,然后又看向安欣,换了个话题,半真半假抱怨道,“你那个哥,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给他发消息,他都没回。他们老板最近家里出事了,事多一点我能理解,那也不至于忙到连个电话都不给我会的地步吧?” 安欣正忙着用公筷帮他拨开锅里的蔬菜和面饼,让他有空隙放下新加的食材。听了他的埋怨,年轻的alpha被热气烤得泛红的脸上显现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啊?我也不清楚啊,他从来不跟我讲他工作的事。等晚上回来,我问问他,让他给你回个消息。” “那倒不用。” 高启强将新加的鱼饼摁进沸腾的汤锅里,轻描淡写说道,“已经有人在问了。” 在几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后,那扇漆掉了一半的旧门被人从里拉开了。开门的人正是李响,他就待在自己家里,并没有像安欣所说的那样出门工作,不过,看一看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抬不太起来的左手和乌了一块的侧脸,也算情有可原。他上半身套了件宽大的T恤,隐约看得到一圈一圈缠绕着胸腔与右肩的纱布。 门外的人淡淡扫了这神色警惕的伤员一眼,从休闲款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警官证,晃到了他眼前。 “李响是吧,我是市局刑警支队的,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咱们可以聊聊吗。” 李响定一定神,挤出了一点薄弱的笑意。 “当然,您请进。警官,怎么称呼。” “我姓高,高启盛。” 俊秀挺拔的年轻警官与他擦肩而过,轻飘飘撂下一句自我介绍,透过镜片审视了一圈屋里的寒酸陈设,才站在客厅中央,将目光重新投回了从听到那三个字后表情就僵住了的李响身上。 “想必你认识我哥,高启强。” 说完这句,看李响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松动,高启盛笑了笑,朝他走过去,拍了拍他没受伤的那半边肩膀。 “行了李哥,别瞒了,你俩的事,我哥都跟我说了。在我面前那么紧张干什么,说不定再过段时间,你就得改口管我叫小舅子了。” “……小,小舅子?” 李响下意识后撤一步,仿佛真看到了自己和高启强成为一家人的画面似的,腾的一下面红耳赤,惊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高启盛紧跟着上前一步,哥俩好似的松松搭上他还裹着纱布的那边肩膀,压低声音玩笑道,“李哥,你大姨姐小姨子可都不是好相处的,咱哥俩可得统一战线。你呢,也跟我交个实底……” 扣着他肩膀的那只手,逐渐施力收紧。 “你这身伤,是怎么来的啊?” 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当然是被人打的。准确地说,是被围殴了。 那天上午,他被人以帮忙搬酒的名义引去了白金瀚地下室的酒窖,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一记闷棍抡中了后背,他踉跄着向前栽了一步,到底是没有摔倒,还在一片黑暗中靠着多年街头斗殴积累出的经验凭直觉还击了一拳,砸出了一声痛嚎,正中那个偷袭他的人面门。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他刚松了半口气,更多的棍棒拳脚就落到了他身上。 用了十多分钟,这场围殴才宣告结束。埋伏在这的有五个人,都是他们白金瀚里比较能打又跟他没什么交情的马仔,五对一,本该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可惜他这条莽村凶犬身体素质实在过硬,身处这样的劣势还能劈手夺下一个人手上的钢管,和他们打得有来有回,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成功突破重围逃出去。 开灯之后,他蜷伏在地上,抖抖索索呕出一口血沫,充血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从这些人身上扫掠过去,五人中有三个,跟他一样已经站不起来了,那两个还能勉强站稳的也挂了不少彩。曹闯就在不远处站着,脸色阴沉,将所剩无几的烟头扔进酒杯里后,便大跨步走了过来,揪着他领子将他拎了起来。 “妈的,你小子还真有点能耐,你他妈的……姓李的,我这么看重你,你他妈就这么报答我?!你可真是,养了个有出息的好弟弟。” 他不知道曹闯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只能努力挪动嘴唇,用灌满血水的干哑喉咙解释曹斌的死纯属意外,和安欣无关。可曹闯只是冷笑,笑着笑着,又突然别过头,用力揩了一把血丝密布的湿眼睛。 “我知道,这事源头不在你弟身上……可死的是我儿子,是我儿子,李响啊……” 他伸出手,拽掉了李响领口被血泡过的绿徽章。 “这就是你弟的命,别怪我。兄弟,看在你的份上,我会再给他一条生路,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了。” 曹闯要让安欣去撞警车,从警察手里,将一个物证抢夺过来并且销毁掉。这项罪名很重,即使当时全身而退了,警方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调查的,而且,因为那个物证与白金瀚关系密切,所以,后面的调查一定会咬紧曹闯不放,那对曹老板来说,就很麻烦了。 因此,当天下午,在得知了安欣已经开着他们准备的车出发了之后,杨健就带着几个人,将遍体鳞伤的他塞进面包车“护送”回了他家,守株待兔。曹闯对杨健的吩咐是,等安欣带着物证回来后,就用刀顶着李响的脖子,逼着那姓安的小子自己打电话自首。 他们都很清楚,为了确保这件事情能彻底了结,避免安欣日后翻供,将曹闯牵扯出来,安欣在自首以后,基本上,就已经是必死无疑的了。 当哥的怎么能让弟弟陷入这样的死局,被绑着手按坐在自家沙发上的李响心乱如麻,暗自下定决心,实在不行,他就替安欣去自首,他身上这些伤,大不了,就说是抢完东西逃跑路上不小心摔的。 毕竟,所有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因他而起。 如果,他没有为了买电视,收下那两万块钱就好了。 安欣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屋里开着灯,所以,他在上楼前就知道有人正在他家等着他。要不然,他也不会带着人高马大的张彪一起进来,而且两人手里,还都拎了一根粗长的铁棍。 杨健靠着冰箱,正在削苹果,他一看这架势就笑了,他带了不少人手,全然不怕那两根铁棍会抡到自己脑袋上,还兴致勃勃问了句,呦,二位一人捡根棍子,这是要干嘛啊? 安欣并没有回答。他看一眼即使吐出的污血已经将胸前的衬衣染成了一块一块的乌红色,依旧被麻绳紧紧绑住了手的李响,只觉得胸闷气短,喘息困难,只能听到翻涌的怒涛正在自己耳边咆哮,其他的,他什么都听不到。 凭什么。 为什么。 凭什么所有伤痛折磨都要落在他们这类人身上,为什么即便已经被命运碾压到伤痕累累,头破血流了,还要捆住他们的手脚,不给他们挣扎的机会。 “你他妈说呢?!” 张彪的一声断喝,将他从无休止的自我追问中一把拔了出来。 “你让我们去撞的是谁的车,你们自己不知道吗?你他妈的,让我们去撞我大嫂的车啊?!” “……你大嫂?”杨健半眯着眼,盯了张彪半天才好奇地问,“你……你姓张是吧?小张,怎么着,你家还有当警察的亲戚?谁啊?” 张彪看他态度轻慢,一时火起,就口快顶撞了出去。“什么亲戚不亲戚的,我大哥就在这呢!我,我大嫂是,高启强!” 张彪此言一出,长相半死不活的安欣和身体半死不活的李响都瞪圆了眼,怒视着口无遮拦的张彪。李响先瞪了张彪,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什么意思,那个被撞车的警察是,是高启强? 他有没有事,他会不会有事,他,他是那么软绵绵的一小团,他—— 杨健也愣住了,手指脱力,削了一半的苹果从手中滚了下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那边就有不懂事的马仔开口骂人了。 “谁他妈是高启强?!” 在一片嘈杂中,杨健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微抬起手,制止住了自家马仔的喧哗。 “行了,都出去!” 在屋里只剩下他和“三傻大闹白金瀚”之后,杨健别有用意地瞥了满头冒汗,将慌乱担心写在脸上的李响一眼,勉强勾一勾嘴角,调侃道,“够可以的啊,老李。一次就让人家爱上你了?看来你小子本钱很充足啊。” 安欣木住了。什么一次,一次什么。 张彪也傻了。爱上谁了,谁爱谁啊。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高启强开了苞,把他cao得哭哭啼啼口水直流的,白眼都翻出来了,他居然不记你的仇,反而爱上你了?看来那高公主,还是个反差婊,就喜欢上赶着让人凌辱啊。” “杨健你他妈找死啊?!” “你闭嘴!” 两句怒喝,同时从这兄弟二人口中传了出来。 羞辱一个omega,两个alpha都生气了,有意思。 杨健抬了抬半边眉毛,探究的目光在安李两人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落到了安欣身上。 “让你拿的东西,拿到了吗?” 安欣冷着脸,一声不吭。 杨健露出副了然的神色,倒也没因为他搞砸了他们的计划而发火。 “正常。妈的,我们也是让人耍了。”他抽出张纸巾,边擦水果刀上的汁水边评价,“对方是高启强的话,那他确实有那个本事,让那段录音消失。” 录音?什么录音。看来曹闯要他去偷的,不是什么白金瀚的机密资料,而是一段音频文件。那部手机到底录下了什么,值得曹闯在儿子刚去世的时候冒着风险这样大动干戈。 安欣眸子一动,正想着要不要试探几句,就听到当的一声,原来是杨健将水果刀插回了刀架上。 “行了,我就先走了,别送了,阿响,你好好养伤。” ……不是,就这么走了? 大概是他们眼中的怀疑太明显,走到门口的杨健,略显无奈地苦笑着解释了一句,“公主的车让人撞了,这可不是光你一个人自首了就能完事的,我回去跟我们老板商量商量,你们呢,这几天就老实点,别出什么幺蛾子。安欣,我给你支个招,万一你嫂子真查到你头上了,你就说是,家庭纠纷。这小叔子想杀嫂子的事,也不新鲜。那个什么,水浒传里不就有吗。” 在三个脸色铁青的人的目送下,杨健友好地冲他们摆了摆手,笑着踏出了门。门口的杂乱脚步声逐渐远去,张彪哆哆嗦嗦松开了握紧的铁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妈的,吓死我了,那个狗日的小白脸……杨健?确实是贱,妈的名字里带个健的能是什么好人,是吧李哥。” 李响一动不动瘫坐沙发上,目光空洞,安欣拍了拍掌心处印下的铁锈,拿了把剪子过来,帮李响剪开了手上的绳索。看着这兄友弟恭的温馨景象,张彪鼓足勇气,问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 “那个……响哥,欣哥,我问一下,既然你俩都强暴过高启强,那我管他叫嫂子,到底是从你俩谁那论的啊?” “怎么不说话啊,李哥。”高启盛微笑着,掌下的白纱已经隐隐透出了粉红色。 “你的伤是哪来的,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不难。” 李响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扯动了一下嘴角。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是吗,我怎么看着,像是让人打的啊,而且,像是被好几个人打的。我可是学法医的,这点判断能力,我还是有的。” 猜得真准,确实是好几个人,包括他弟。他脸上那块乌青,就是安欣在听张彪大大咧咧说完那句话后,砸到他脸上的。 当然,他也没吃亏,他当时就赤红着眼睛抬腿踹人腰上了。 韩料店里,高启强夹起一筷子裹满芝士的方便面,嘟起嘴唇呼呼吹了几口凉气,又放进了自己的小碗里。 “你也不要太紧张,就是最近我们在查白金瀚,你哥不是在那边工作吗,我就让我们同事,去找他了解一下情况,应该没什——丸子熟了,你赶紧捞起来吃——没什么大事,放心。” 安欣连连点头,他正在啃咬一根泡菜,咬得眉头紧锁。他还是吃不惯这种酸不酸甜不甜的蔬菜,可能也就他们omega爱吃。好不容易嚼完咽下去,他立马倒了一杯茶水,涮掉嘴里的怪滋味。 高启强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自然地让他帮忙倒一杯。很快,安欣就将注满茶水的杯子递回来,高启强接过杯子,望着微褐的清澈茶面,平静地开了口。 “小安,那天在张彪家,你说要帮我问那个茶叶是从哪买的,你问到了吗?” 安欣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爆浆鱼丸,guntang的汁水滋得他说不出话,他就这么沉默着咀嚼了半天,喉结滚动了几个来回,他才哑着嗓子开了口。 “张彪那小子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我也逮不到他……” “没事,我已经查到了。” 高启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拆开后,是几根还没泡开的卷曲茶叶。 “咱们这新开的一家茶楼,只有他家有这样的碧螺春,挺贵的,我泡过了,和在张彪家见到的一模一样。你知道,都有谁买过这个茶叶吗?” “谁啊?” “王良。” 看安欣还是一副疑惑神情,高启强好心地又提醒了一句,“就是那个,帮你搞到了这个管理员位置的,我朋友,小王总。” “噢,是他啊。我记得,他好像是张彪的领导吧,是不是那小子从人家那顺的?” “诶,那还真说不定。” 高启强语气轻松,脸上却没多少笑意。他放下了筷子,径直看向了对面的安欣。 “放心,张彪……也有人去问了。” 唐小龙带人在一家路边摊上找到张彪时,那小子裹着厚实的长袖外套,用左手拿着筷子,夹了半天才夹起来几根干炒牛河。尽管两人早就认识,唐队长还是按照规定,出示了证件。 “市局刑侦队的,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张彪头都不抬,筷子在一盘牛河里翻来搅去,唐小龙也不着急,干脆拉了把椅子,在对面坐了下去。 “张彪,你什么时候变左撇子了?” 张彪僵了几秒,夹断了根河粉,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我换个手吃饭,锻炼一下大脑,警官,这犯法吗?” 唐小龙冷笑一声,死死盯着他那条别扭地垂在身侧的右臂,咬牙切齿,阴森森说,“把你右边袖子捋上去,犯没犯法,一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