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吗

    沈黛紧张地看向顾续明。

    “是他？”顾续明显然也认出了贺杭，眯起眼睛，唇角的笑容变得冰冷，“黛黛，他这是冲着我来的吗？”

    沈黛联想到这段时间贺杭的种种异常，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明白自己不该继续隐瞒顾续明。

    他被他们的感情纠葛所波及，成为无辜的受害者，差点儿遇到生命危险，于情于理，她都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黛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艰难地道：“续明，对不起，我……我和贺杭并不是单纯的姐弟，我们瞒着爸妈，发展过一段感情……”

    顾续明眉心一跳，掩下心里的紧张，轻描淡写地道：“我早猜出来了，毕竟，你这么优秀，朝夕相处，很难不动心。不过，他好像比较幼稚，不太会照顾人，身为钢琴家，拥有那么多狂热粉丝，肯定也不方便对外公开恋情，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过得很辛苦吧？”

    沈黛被顾续明的寥寥数语勾出几分酸楚，低着头问：“你不生我的气吗？你刚出过车祸，差点儿把命都搭上，不埋怨我吗？”

    “事情又不是你做的，我生你什么气？”顾续明失笑，抬手将她圈进怀里，“再说，你那时候还很小吧？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自己还是孩子，懂得什么是爱情吗？”

    “你渐渐长大，选择告别过去，与我共度余生，是非常成熟的决定。”他的眼神无比坚定，说话掷地有声，“而他被你抛弃，爱而不得，恼羞成怒，把我当成敌人，做出这种伤人害己的违法行为，是他的问题。”

    沈黛没想到顾续明完全不介意之前的事，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更加愧疚。

    她主动搂住他的腰，嗅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说出不情之请：“续明，谢谢你的体谅。贺杭平时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你能不能看在他和我们家的情分上，暂时不报警？我去跟他谈谈，让他跟你道歉。”

    顾续明搭在沈黛肩上的手臂紧了紧。

    他维持着宽容大度的人设，沉声道：“好，我尊重你的想法，做为交换，你晚上可以赶回来陪我吃饭吗？”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她的工作手机和私人手机上植入了不止一种病毒，已经能够实现二十四小时监听监控。

    可他仍然觉得不安。

    沈黛感激地挤出一个笑容，道：“没问题，我八点之前一定赶回来。”

    她看了眼手表，安排好公司的事，又将水果和矿泉水放在顾续明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这才急匆匆往外走。

    顾续明目送她离开，又透过玻璃窗往下眺望，寻找那抹熟悉的影子。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俊朗的五官因嫉妒而变得扭曲，他喃喃自语：“所以，无论他做出多不可理喻的事，你还是下意识地偏向他、袒护他，对吗？”

    从六年前开始，他就打心眼里羡慕这份独一无二的偏爱。

    因此，他想尽一切办法，逼迫贺杭动手。

    他行驶在高架上的时候，明明感觉到汽车有问题，还是义无反顾地朝护栏撞过去。

    只要能得到沈黛的心，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沈黛怒气冲冲地赶到贺杭所住的公寓，从包里翻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贺杭把阮飞双的提醒听进耳中，刚出院就剪短头发，做了造型，恢复几分清爽。

    他从顾氏集团回来之后，洗过热水澡，坐在餐桌前，端着盒鸡胸rou沙拉狼吞虎咽，旁边放着一大罐蛋白粉。

    鸡胸rou没加什么酱料，滋味十分寡淡，他强迫着自己吃下去，努力摄入蛋白质，抬头看见沈黛，差点儿噎住，捂着薄唇咳嗽了好半天。

    “黛黛，你怎么来了？”贺杭站起身，拽了拽一尘不染的白衬衣，表情心虚又惶恐，“不，我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你、你是专程过来看我的吗？”

    沈黛三两步冲上前，把手机里的监控画面放大，屏幕几乎贴上他的脸，咬牙切齿道：“贺杭，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她越想越气，连珠炮似的质问他：“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没有爱情，至少也该有亲情吧？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我就活该跟在你身后，舔你一辈子吗？就不能往前走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高兴，不能好好跟我说吗？为什么要对续明动手？你就不怕我也坐在车里，跟着他出事吗？”

    贺杭没想到自己的计谋已经败露，也是第一次看到沈黛发这么大的火，惊慌了一瞬，解释道：“黛黛，我躲在旁边确认你没有上车才敢离开，我怎么可能做伤害你的事？”

    他又说：“我只是想给姓顾的一个教训，没考虑那么多，他死了吗？还是……还是缺胳膊断腿？”

    沈黛气结，想要扇他几个巴掌，望着瘦得快要脱形的脸，又生出不忍，只能恨恨地骂：“他要是死了，你就是杀人犯！”

    贺杭难掩失望，看清屏幕上的影像时，双眼睁大，满脸震惊。

    摆在家里的穿衣镜会美化自己，低分辨率的画面更能反映真实。

    监控中那个连衣服都撑不起来、像具骷髅架子的“人”，真的是他吗？

    难怪沈黛讨厌他，难怪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贺杭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眼圈渐渐变红。

    他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双手蒙住苍白的脸庞，忽然哭了起来，声音哽咽：“黛黛，你知道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是件多可怕的事吗？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跟你回到从前？”

    既然绞尽脑汁都留不住她，再掩饰自己的感情，已经没有意义，他不得不选择她厌恶的方式，摇尾乞怜，孤注一掷。

    他慢慢放下白皙修长的手，含着泪水仰视沈黛，因为她脸上出现的惊讶而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却咬着牙剖白心迹——

    “黛黛，自始至终，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装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