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很酷的mama

    离开徐熙家时，萧筱始终不好意思抬头，但上了男人的副驾驶就立刻从无地自容模式切换到无情冷漠模式，变脸之快让开车的彭杰都忍不住笑。

    可这笑转瞬即逝，他算着日子，要是想在21号前再来看女孩，现在实在是不能再多留。他一路开回酒店，刚停车，女孩就立刻下车甩门，自顾自往电梯走。

    彭杰快步追上，进了电梯，又在走廊上勉强挤进了女孩的房门。

    “萧筱，我今晚要回澳岛。”

    停顿不到一秒，女孩回头时神色自若，朝他点头，好像在说：知道了，好走不送。

    以为两人终于有些好转，却没想到女孩又翻脸不认人。苦笑之后，彭杰只能靠女儿，将人半哄半骗到楼下房间。

    萧筱头也不回就进了女儿房间，男人只好先去临时的办公室里，将之前秘书发给他的简历打印出来，趁萧筱在陪萧星的时候先过一遍，筛选后拿出几张，放在文件夹里，才去客厅。

    但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萧筱从房间里出来，彭杰低头看了看表，轻轻推开了房门，却不料正好撞见在门后偷偷抹泪的女孩。

    彭杰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萧筱捂住了他的嘴，他这才发现萧星已经在婴儿床里睡着了。

    两人轻手轻脚带上了门，眼眶湿红的萧筱，在关门后就拿起沙发上的包，准备离开。

    “小小，等一下。”

    拉住女孩的手腕，却被甩开。无奈之下，彭杰只能边搂人边安慰：

    “生日的时候我就带她过来。”

    刚忍住的眼泪又开始掉，她太讨厌身后这个人了，可这也是她太过愚蠢，太过自私，就这么稀里糊涂将一条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彭杰叹气，心想今天是没办法在走之前，和女孩谈一谈工作室的事情了。他把女孩抱进怀里，揉着她的后脑勺，听她无声落泪，胸腔里的心脏也跟着一起发胀发酸，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轻哄道：

    “不舍得就让萧星先留在这边，等你生日结束，我再带她回去。”

    “有杨姨照顾着，医生护士还有保镖，我也都留在这边，晚上你有时间，陪她做些抚触cao就好。”

    “不过还是去别墅住好不好？酒店到底还是不方便，别墅也离你的学校很近，司机还能接送你。”

    但他却没想到，女孩哭得更凶，泣不成声，在十几分钟后，才勉强哽咽道：

    “我是不是根本不是一个好mama。”

    男人紧皱眉心，将人直接抱到沙发上，搂在怀里，小心翼翼擦着眼泪：“怎么会。”

    但女孩不肯说了，也不肯抬头，唯有颈肩的湿意不断，令人心碎。

    彭杰不知道如何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去理解女孩的心情，他沉默些许，才开口：

    “你觉得我妈是一个好母亲吗？”

    女孩默不作声，但眼泪不再那么汹涌，只是抽噎。

    自己其实以前也想过，为什么男人会那么抗拒爱情，甚至还傻乎乎的在搜索引擎里搜寻答案，在看到一些人基于自己的回忆杀后，她总以为男人也是要么受过白月光的情伤，要么就是一些童年的阴影。

    可接下来的话却不是她想象中的剧情剖白。

    “我到上幼儿园前，主要是我爸带大的，但不妨碍我觉得我妈是个好母亲。”

    他大概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女孩，自己对母亲的感受。

    “她生我的时候，也没那么顺利，顺转剖，据说我爸在门口急得直打转，还说等我出来就要揍我，他后来也没少揍就是了。”

    男人看女孩眨巴眨巴的眼睛，笑着吻了吻，继续道：

    “我出生后，听说我爸费了很大的心照顾我妈，但激素原因，我妈还是有些轻微的产后抑郁。为了让我妈能好好休养，我爸就带着我和育儿嫂一起去上班，让我妈就负责偶尔来玩玩我，少听我这个小混蛋哭，多出去和朋友一起旅游散心。”

    “其实我对三岁前的记忆大多都很模糊，但关于我妈的片段，都挺开心的。从小到大我爸就跟我灌输，说我妈怀我生我就够辛苦了，那么漂亮一小姑娘，肚子上一道长疤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后面两年他应该多干点，他欠她的，要我别怪我妈没给我换尿布，没给我喂奶。其实他也没换过几次，喂过几次，主要都是育儿嫂干的。”

    好像有些不自觉说远了，男人停顿后，笑了笑：

    “我妈从来没缺席过我的童年，只是她和我爸都有生活，在陪伴我上也各有分工，我爸乐意当劳工和恶人，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但他没有说的是，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他记事以来，父亲向来对他母亲没什么原则，动不动就上演追着老婆到处跑的剧情。当时在他看来，实在是无法理解。折腾来折腾去，不自由也没自我，还非常浪费时间。

    他想不出自己会为了谁退步，为了谁妥协，为了谁去放弃那些自由刺激的追求与快乐，又为了谁要在自己繁忙疲惫的时刻还要顾及，甚至优先照顾他人的心情。这种亲密关系，付出的代价比收获重的多，有什么值得追寻？

    逢场作戏就好，对千人，持千面，他不想任何人踏入他的领地，影响他自由享乐的人生。

    自私的，傲慢的，偏见的，自以为是的他，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他，不会为了任何人低头的他，直到遇见她。

    那只大手顺着女孩的背，男人的语气总是温柔，叫人忍不住靠近：

    “你生萧星的时候，那么辛苦，现在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现在就是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尝试你想要尝试的。我相信你也希望萧星如果以后有她的小孩，也能为自己而活，不是吗？”

    女孩的头贴在他的胸腔，表情有些呆愣，彭杰忍不住捏了捏她软绵绵的脸：

    “我们的女儿长大后只会说我有一个很酷的mama，是布莱克钦点的模特，生了我后也在学习读书，勇敢尝试不同的事，我长大了也要像我mama一样酷。”

    说起布莱克女士，萧筱才想到明天就要给她回话了。其实她已经做了决定，但在这脆弱的时刻，也许是广藿香总是让她不由自主的依赖，也许是男人的语气与目光总是过分温柔，她忍不住将心中的不安道了出来：

    “也许萧星的朋友会笑她mama拍了很烂的平面，差点毁掉布莱克的设计。”

    齐耳短发被男人的手揉得乱糟糟，萧筱想要生气，却被男人又往怀里紧了紧。

    “大家明明都觉得你呈现的很好，而且如果你做的不好，徐熙和Christine作为专业的设计师，是不会妥协的，不是吗？你就当去试试你喜欢设计师的衣服，顺便拍些照片，要是到最后谁觉得不合适，那正好给我一个人收藏，怕什么。”

    他顺势把茶几上的文件递给怀里的女孩：

    “要是决定接，就以个人工作室的身份，这是我挑的一些法务，经纪人和助理，你看看。要是都不行，我再叫秘书去联系，签约的时候，就先要我的律师跟你一起去见Christine。”

    恰到好处的安排，将最后的选择权和决定权都放在女孩手上，不至于孤立无援，也不会过度插手，总是让人难以拒绝。

    萧筱翻了翻简历，在这个阶段来看，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但不知为何，在审阅的过程中，听着男人的评价和讲解，却让她渐渐多了份信心，似乎真的能看见自己以独立模特的身份，成立了一间工作室。

    好像迈出这一步，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困难。

    窝在男人怀里的女孩还在认真翻阅，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依赖的姿势，而彭杰也不忍打断，直到秘书准时打来电话，提醒老板私人飞机已经就绪。

    萧筱慌乱站起身，身后的男人接了电话后并没有再抱她，只是低声对着手机道：

    “嗯，我马上出发。”

    一旁的萧筱看着高跟鞋头上的钻扣，有些沉默。

    彭杰挂了电话，站起身，看见低着脑袋的女孩笑道：

    “要走了。”

    “不和老公吻别吗？”

    女孩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抬头，比起拒绝，更像是逃避的姿态。

    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紧接着是一个轻轻的吻，她的发丝好像都在这一秒，染上了广藿香的味道，他的味道。

    “我会尽早回来。”

    独角戏般的告别，彭杰也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好受，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面对了太多揪心的时刻，在关上门的瞬间，那强扯向上的嘴角，终于落了下来。

    从容的假面坠落，疲惫的，挫败的，不安的，自嘲的，不舍的，无人知晓的，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