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横滨港，夕阳
横滨那边的成员很快便给他们传来了确切消息，黑川伊佐那所在的福利院已经找到了。 久原椰这个人的缺点是时不时的三分钟热度，优点则是热度上头时那恐怖的行动力。他秉持着要么不做、要么就全方位无死角做完的原则，想做什么就会立刻去做。 所以在知道这事之后，久原椰挂断电话，把手上的事情一放，从柜子上拿了两个机车头盔就催着佐野真一郎十分钟后出发。 黑发少年翻出车钥匙，看着自家总长：“今天正好是周末，黑川伊佐那大概率就在那里吧。既然你想去见他，那就去见嘛。” 佐野真一郎攥了攥拳，最终叹了口气，勾唇一笑：“这个速度，真是一点都不给我犹豫的机会啊。” 担心身上的黑龙特攻服会吓到对方，久原椰就拉着佐野真一郎换上了常服——至于那个发胶头，一时半会儿按不下去，索性就随他去了。 横滨离东京不远，黑龙之前和几个横滨的不良组织约过架，久原椰基本都有参与，这条路线他并不陌生。 他和佐野真一郎一人骑辆机车，路上没什么车，油门拧到底，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地点。 两个人见到黑川伊佐那时，对方正在福利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佐野真一郎深吸一口气，朝着那个白发深肤色的孩子走了过去。 久原椰没跟着去，他在楼道口先向为两人带路的福利院护工道了谢，接着和对方打听了如果想要收养这里的孩子，得办理哪些手续，是否需要什么必要的证明文件。 大概是因为久原椰十分礼貌，同时没耳洞没刺青没奇异发型，形象也更偏向于好学生一挂，所以那个义工虽然有些不放心同行梳着不良头的少年，但依然和他讲个大致。 久原椰一一在本子上记下来，以后如果真一郎想接伊佐那回家，那可以让佐野爷爷来办理领养手续。 他又询问了类似于如果想带着福利院的孩子出去逛逛吃顿饭是否能被允许的问题，护工看他态度诚恳，也想着福利院的孩子如果有被领养接出去的机会，那肯定是好事，把申请手续也都和他详细说了一遍。 “这里的孩子很多都是弃婴，从小就在这里生活，黑川是去年被送进来的，可能是因为肤色比较特殊吧，平时见他在院里也没什么同龄朋友，你们应该是第一个过来看望他的。” “福利院其实也就这样，相信你也能看出来我们这里条件有限，最多也就是让孩子有个地方住，能吃到饭。” “如果你们愿意领养他那再好不过了，不能领养的话，没事过来看看他也是好的。” 那个护工长吁短叹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也就和久原椰道别，摇摇头，去工作了。 久原椰看着佐野真一郎那边似乎聊得还行，现在也不适合上去掺一脚打扰这两人，想着他俩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就自己在福利院内逛了逛。 等久原椰逛了两圈再出来，就正好看到佐野真一郎带着黑川伊佐那在那里等他。 久原椰和这位白头发的小弟弟打了个招呼，黑川伊佐那看起来有些内向，但他还是小声地回礼，佐野真一郎作为桥梁，在中间给他俩互相做了介绍。 佐野真一郎和久原椰说，他打算先带着伊佐那出去吃顿饭，找个地方坐下来继续聊聊。 久原椰点点头，看黑川伊佐那没有反对，就去找这里的负责人办外出手续。 一般来说，外人如果想要带着小孩出去是一件需要慎重对待的事情，毕竟人口贩子最喜欢下手的目标就是身体健全的孤儿，但这里办事的工作人员没怎么检查就批准了久原椰的申请，也不在乎他会不会对黑川伊佐那图谋不轨。 久原椰是蹙着眉回到两人身边的，他觉得这里比想象中还要不正规。 趁着黑川伊佐那回去换衣服的空档，久原椰和自家总长汇报了自己在这里的发现。 “我之前觉得比起黑龙，至少福利院对小孩子来说会更安全一些，但现在对比一下，似乎黑龙的环境都比这里要好上不少。”侧身避过身边跑过去的几个小孩，久原椰接着道：“刚刚逛了一圈，这所福利院的物资条件比较简陋，待会儿你们俩去吃饭吧，我在附近给他买些东西。” 看佐野真一郎还想说话，他立刻堵住对方的话头：“他们这里一次最多只能申请外出三个小时，这样能省点时间，之后还能去周围兜兜风。” 听他这么说，佐野真一郎才歇了三人一起行动的念头。 黑川伊佐那这时也小跑过来，他望着站在楼下背对着自己的两人，脚步慢慢放缓——自己真的要去吗？ 留意到身后动静，久原椰回过头来，看见了此行主角，他拿肘子捅了一下旁边的佐野真一郎，让他回神。 佐野真一郎嘶了一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在这。 黑川伊佐那注视着他俩，咽了咽口水，走了过去。 黑川伊佐那很懂事，也很乖。 他应该也没接触过不良这个群体，当看到佐野真一郎和久原椰的机车时，黑川伊佐那看起来有些局促——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个将头发梳得高高翘起的大哥哥大概率不算个正统的好人。 久原椰看黑川伊佐那虽然看着害怕，但还是没跑回去，觉得这事还有的说。 至于怎么说，这个任务就得交给他们黑龙的吉祥物总长了。 他把自己的头盔丢给黑川伊佐那，跨上机车，火花一打，先一步走人。 等久原椰拎着两袋零食在料理店找到吃完饭的二人再度汇合时，就发现佐野真一郎似乎是已经和对方打好关系了。 ‘真不愧是他，在交朋友这方面，上到60岁下到6岁都能拿下。’ 在佐野真一郎的建议下，他们三个人决定先把东西放回去，再去不远处的码头骑车兜风。 男孩子对机车是没有抵抗力的，黑川伊佐那虽然被这种超速行驶搞得七上八下地心脏乱跳，但更多的还是激动。 到了临海公路，这边车流量不大，也没多少大车上路，加上晴朗的天气，确实很适合飙车。 佐野真一郎让身后的黑川伊佐那抓紧自己，在转弯时车身侧倾，完成一个压弯动作，几乎贴着地面超过了前方吹着风不紧不慢跑着的久原椰，唰地一下就冲了出去。 被超车的久原椰嘁了一声，佐野真一郎摸到车就跟看到兔子的鹰一样，这方面技术倒是没人比得过。 他看着不一会儿就被拉开的距离，随之也不甘示弱地跟上去。 两辆机车在横滨港的直道上飙起车来，湿润的海风袭来，嗖嗖地往衣领里灌。 久原椰今天穿得是棒球服外套，虽然质量不错，但不如特攻服那么防风，被这海风怼着一吹，灵魂都要升华了。 在和佐野真一郎的机车追逐中，不断加快的车速刺激着大脑多巴胺的不断分泌，被专门改造过的排气管狂烈地嘶吼着。 久原椰压住车头，在拐过一个急弯后终于重新超过了对方。 又以最高速在车道上跑了十多分钟，两个人终于在海岸线尽头停下。 坐在佐野真一郎后座的黑川伊佐那晃晃悠悠下了车，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即使脚踩实地，大脑也无法从刚刚的急速飞驰中立刻平静下来。 “头晕吗，这些是不是太刺激了？” 久原椰从机车座包里掏出一瓶气泡水，拧开瓶盖，给黑川伊佐那递了过去：“我看你坐他后座开始都没敢睁眼，不过习惯就好，真一郎这人撒欢跑起来没个度的。” 伊佐那接过饮料，小口喝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他们现在脚底下不远处就是礁石海滩，久原椰问白发小孩想不想下去堆沙子，现在还没涨潮，估计再过一会儿就不能下去玩了。 黑川伊佐那摇摇头，他虽然有些想下去，但又不太敢在两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提什么要求。 刚尽兴飙完车的佐野真一郎从兜里掏了掏，摸出半盒烟。 他打了个招呼，翻身从混凝土路沿上蹦下去，站礁石上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赛神仙去了。 久原椰就势坐下，他把棒球外套脱下来，朝捧着饮料瓶，不知所措的黑川伊佐那招招手。 “别站着了，过来呗。” 黑川伊佐那乖乖走过去，久原椰拉着他的手，把小孩拽到自己怀里。 手上拿着的外套从前面罩过去，把他脖子以下都盖住。 “真一郎神经有些粗，在小细节上，他可能不太会注意到。”久原椰将下巴搁在身体有些僵的黑川伊佐那脑袋上，“他应该和你说了吧，关于黑龙的事。别看真一郎头发梳得很痞，其实他这人挺好的。” “……恩。” 黑川伊佐那被他抱着，宽大的衣服还带着温暖的体温，隔绝了傍晚时分的海风。 在风中被吹了好一会儿的身体温度慢慢回升。 他俩没再说话，黑川伊佐那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夕阳下的横滨港口被自上而下染成粉色。 粉色的云，粉色的海，就连白天一眼看过去排列得整整齐齐，质感冷冰冰的集装箱和红砖仓库也成了暖色调。 海面上时不时缓缓驶过几艘货轮，在一阵阵浑厚的鸣笛声之中，港口慢慢亮了起来。 “啊……没有带相机过来。”久原椰咂咂嘴，“今天时间不太够了，下次来横滨我带你去坐那个，好不好？” 他指了指对岸横滨的标志地标，宇宙钟摩天轮。 打开了五彩缤纷霓虹灯光的粉色摩天轮像童话故事里才有的魔法之眼，黑川伊佐那眼睛里倒影着这夕阳下的一切，呼吸不自觉屏住了。 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坐过一次摩天轮，当时陪在他身边的是mama，那一趟摩天轮坐了好久。 从排队到下到地面，好像过了好久好久。 他小小一团缩在久原椰的外套底下，过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 “怎么你们俩偷偷说悄悄话，不带我啊？”佐野真一郎抽完了烟后，就站在那儿对着海景发呆。 他被风一吹，清醒了点，才想起来后面还有两个小的。 结果一扭头就发现他俩居然已经亲密地挨在一起，在那边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悄悄话不偷偷说，算什么悄悄话。”久原椰白他一眼。 “冷不冷？待会儿看完日落，送伊佐那回去吧。” 他出门也把特攻服换了，但没穿外套，身上就套了个长袖卫衣，现在看两个人贴一块儿，想脱下来给他俩披上都没得衣服脱。 “我不冷，伊佐那呢？” 黑川伊佐那摇摇头，他早就缓过来了，久原椰将手往衣服底下一伸，摸到他的两个小手，确实是热乎的。 “那行，再看一会儿，回去你坐我后座吧，我骑慢点。” 佐野真一郎扒着路沿，从礁石堆翻身爬上来：“小椰，你又在我眼皮子底下挖墙角呢？” “对啊，挖一个是挖，挖两个也是挖，以后让他们都跟我姓算了。”久原椰抓着黑川伊佐那的手朝他晃了晃，“虽然你这个当大哥的抽烟打架飙车无恶不作，还是臭名昭著的不良头子，不过你的弟弟meimei们都挺可爱的嘛。” 久原椰低头，笑眯眯问他：“伊佐那，愿意让我当你的第二个哥哥吗？” 黑川伊佐那听不太明白他们之间没头没尾的对话，但不妨碍他听懂这两个大哥哥是把自己认作了——弟弟？ 他张张嘴，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 如果说佐野真一郎和自己介绍是因为艾玛meimei的关系想来福利院见见他，那么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想认他为弟弟？ 久原椰又和佐野真一郎聊起来了，但对黑川伊佐那来说，他们的聊天仿佛是和自己间隔了一层塑料膜，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直到久原椰把他整个抱着站起来时，黑川伊佐那才缓过神。 “既然你答应了，真一郎也不反对，那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我答应了吗？ 黑川伊佐那愣愣地盯着这个黑发蓝眼睛的男生。 我好像是答应了。 ……原来我答应了啊。 最后一点余晖要消失了，横滨的温差虽然不大，可海风还是比较强的。 久原椰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把外套给白头发的小男孩套上，拉好拉链。 “OK，今天的外出时间到，我们送你回去。” 佐野真一郎注意到黑川伊佐那有些失落的表情，蹲下身，捏住他的脸颊rou拿食指戳了戳：“不是约好了要坐摩天轮吗，不要一副今天之后再也见不到的样子啦。” “快给我呸呸呸！” 久原椰一巴掌拍在这说话总是要立flag的总长背上：“过几天还要去群马县和上野高的那群人打架呢，你现在说这话是巴不得自己被对面的人揍死吗？！” 佐野真一郎嗷了一声，嘴里连忙呸呸呸，向自家辅佐长双手投降。 “伊佐那，后天下午三点半，我和真一郎过来找你。”他说了一半，看着还蹲着的总长，“你那天需要去道馆帮忙吗？” “我想想，应该不用吧。这几天除了群马县那边都没什么事，就算有事——就推给武臣啦！” 佐野真一郎笑嘻嘻地将不在场的黑龙副总长作为第一保险，身为同事的辅佐长点点头，“那行，武臣哥做事至少比你靠谱。” “伊佐那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出来呢？”他问向白发少年，“我们俩带你去坐摩天轮哦。” 黑川伊佐那点点头，学校下午上完课之后，大概就是这个点放学的。 “我们三点二十放学，真一郎和椰在福利院等我就好。” “直接去你学校门口接你吧，我提前和福利院的人打好招呼，还能省点时间。” “……欸？” “那就这么定了！放心，那天我一定会监督真一郎，让他把头发放下来的！” 久原椰一锤定音，在佐野真一郎为自己发型抗议的背景音中将小孩抱上车后座。 “OK！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