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关于哥哥喜欢你这件事。

    喜欢？姑且算作   “喜欢”吧。不，也许只能称得上感兴趣。哥哥什么女人没见过，他的圈子很广，生就一副漂亮皮囊，说话也漂亮。说他不好相处吧，他又时而圆滑幽默，说他好相处呢，他不讲话时又太过清冷，但那样的身份和地位，无论认识或不认识的，都乐意在他跟前露脸，毕竟位置摆在那儿，太耀眼的存在。

    见多识广的哥哥，如何会喜欢你呢？你捏紧手指，随着男人闭门离去的声音如释重负，怔怔地望向天花板，一呼一吸间依稀嗅到属于成熟男性的味道，即便饮过酒，裹挟其中的淡淡苦艾气息并不难闻，相反，侵染上你的衣角，充斥进你的大脑，久久难忘。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哥哥喜欢你？怎么可能。你再次予以否定。可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亲吻呢？你轻轻地碰了碰额角，那里感觉还湿湿的，不过片刻又像触摸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匆匆缩手远离雷区。可亲昵和亲吻，应当是对喜欢的人才会如此做吧，是否能够换言之，哥哥并不讨厌你呢？你叹了口气，带着满脑子心事浑浑噩噩睡去了。

    在梦里，哥哥读心般知晓了你的想法，连同家族里的少爷小姐们，站在高处嘲笑你未免太看得上自己，熟悉的温柔里尽是讥讽与憎恶，你终于在凌晨五点惊醒了。窗外下着雨，你的心和眼睛也是。

    风月场上，生意场上，哥哥身边从不乏大方知性的女子，她们优雅自持，有着良好的家世和优越的自身条件，实力也强，不像你，什么都不大会，什么都学不精。光你所见到过的，大到合作伙伴，小到路旁的年轻女郎，谁都对他青睐。也是，这样好的气质和仪表，谁不喜欢呢？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你被这么个由心的问题吓住，然后违心地跳过，最后答：只是对长辈的喜欢。你信吗，你不得不信。

    那枚克制的吻时常于深夜将你灼伤，那么轻，又那么重。你和哥哥似乎没什么不同，只要你想，可以当作若无其事。如此般地，你握着不错的高考成绩询问他择校的意见，你此举其实是为试探哥哥对你外出求学的口风，谁知在他的细致分析中选择继续留在光启。你不是会拿学业开玩笑的人，哥哥给出的建议，的确是最好的。

    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将你带在身边，出席各种宴会，参加各种酒席，将你介绍给各路专业人士，让你见识比之井底更为广阔的世界。他是一位极好的兄长，既不吝啬尽自己所能帮助你获得成长，也不会因亲缘血统有所偏疏。事实是，你成了与他比肩的人，你成了与他同样夺目的存在，你成了，离他最近的那个。

    可当你认为这段关系彻底归为平和时，向来不喜的酒又将一切打破。

    酒这个东西，真的很坏。大约是幼时见惯了醉醺醺的父亲朝你举起拳头，每每提到，心有余悸。也就是这样怕的东西，成功在一次晚宴上将你醉倒。哥哥平时管的严，轻易不叫你碰这些，不过是趁着他不注意偷抿了几口，怎料后劲儿那样大。你窝在哥哥怀里的时候，还在想杯内的液体，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酒这个东西，也不算坏。否则，按照你闷不做声的性格，终其一生，陆沉可能都无法看到你环着他的腰，趴在他胸膛说“喜欢”的样子。

    小姑娘俨然对此非常执着，口齿不清地反复强调“喜欢”“不讨厌”“哥哥亲了我”之类的词，他笑着俯身替你打理纠缠的发丝，反而被你偷袭亲了一口。

    你的记忆也就到这，自然不知为何会在哥哥的床上醒来。

    天是黑的，月光从落地窗探进来，穿透两侧帘幕缝隙投射到地板上，入目皆是陌生的深色，你迷糊地裹着被子坐起，在看到男人的刹那倏尔清醒。哥哥脱去西装外套，露出里面质地精良的黑色衬衫，他未打领带，也不曾戴眼镜，头发被人为上抓，在夜色中更显凌厉。

    酒精的作用使大脑运转地格外缓慢，直到他听见动静向你走来，你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哥哥房里。

    哥哥的房间里！

    你后知后觉检查衣服的样子似乎取悦了他，你听到来自哥哥低沉的轻笑，你亦在床头微弱灯光下看清锁骨处淡色的粉红，身体的舒适告诉你事态的正常，难堪的回忆诉说着以你为始作俑者的失常，你慌不择路地想要逃避，身材高大的男人却倾身扣住你的手腕，撑臂将你困于他的地盘。

    “谁教你的背信弃义，我吗。”他分开腿，促狭着眼笑，哥哥的声音很和善，看着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根本不留余地：“哥哥怎么不记得。”

    他不是在问你，他是在提醒你。

    提醒你们的关系，在这张床上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