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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循忍不住犯嘀咕时,殷无堂已经一步步行到了广场中央,他望了一眼被众弟子押在其下动弹不得的玉迁,面露不忍之色,随即摇摇晃晃地丢下了手中的翠竹杖,撑着还算灵活的左膝单膝跪下:“秦家主,念在同门之谊的份上,还请您网开一面……”秦牧唇角微微向上一挑:“我与他有何同门情谊?”殷无堂自知这话说得不妥了,他修正了自己的言辞,将每一个字眼都咬得格外分明:“现如今局势动荡艰难,仙界又暂时对吞天之象无计可施,我们如果再自相残杀,岂不是正中魔道下怀?”江循:“……”……局势动荡。……吞天之象。……无计可施。仙界你有本事过来,我糊你一脸MMP。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个最糟糕的预想真的变为现实,江循还是有点忍不住想爆粗骂人,但又碍于自己现在猫身不方便现形,只能默默地在殷无堂的鞋帮上磨爪子。秦牧薄唇一抿,并不答话,而是抬起手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铜环。他的一身鹤纹玄衣被风刮带而起,猎猎飞旋,那双独属于异域的琥珀色双眸里放射着异常明亮的光芒,像是一只暗夜里蛰伏着的野兽,带着近乎于暴烈的侵略性。少顷,他清冷如刀的声音再度响起:“……把姓玉的拉到地牢里,暂且收押。我要等玉家家主亲自来渔阳接人。”殷无堂犹想劝说,秦牧便转过身去,不再与他废话:“众弟子,加强封锁,继续搜山。他定是把小循的尸身藏在了渔阳某处……”他径直迈步朝回明殿内走去,双拳在身侧无意识地捏紧,眼中寒星迸射:“……还是那句话,玉家人休想再看小循的尸体一眼!”弟子们各各领命散去,而玉迁在被拉走前,冲殷无堂轻轻点了点头。殷无堂回过礼后,便俯下身去,艰难拾起自己的翠竹杖,但他的双腿吃不住劲,尝试了几次都没有能站起身来。……这家伙究竟怎么了?江循刚想钻出来替他解个围,那阵在钟乳石洞里听到过的熟悉怪音便再次迫近,紧接着,殷无堂就像是找到了凭依,总算咬着牙站起了身来。他一欠身道:“多谢展公子。”江循立刻把自己的猫尾巴藏得结结实实的,绒绒的耳尖灵活地扑闪两下,细细听起外面的动静来。展枚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腔:“应该的。你身上有伤,不要太勉强。”很快,乐礼的声音也随之而来:“殷公子,我叫小厮送你回房吧。夜太冷,你的身体经不住。”殷无堂笑笑:“不必。我……”话音未落,他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给拱了拱。而趴在他鞋上磨爪子的江循也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甫一抬头,一股热浪隔着袍子迎面袭来,呛得江循差点儿没抱稳,一个侧滚翻下去。——隔着殷无堂的袍子,江循清晰地看到了一头参天大狗。……卧槽!!!!这狗影唬得江循没命往后缩,但外头的大黑狗却很是兴冲冲地拱动着殷无堂的袍底,看样子竟是对殷无堂的鞋子很是感兴趣,想钻进去一探究竟似的。展枚拉了拉那根绷得笔直的狗链,有点疑惑:“小梦,你在做什么?”大黑狗兴奋地在原地打了个滚儿,冲着江循所在的方位呼哈呼哈地吐出舌头,作伸懒腰状,邀请江循出来玩儿。殷无堂不解,但仍是好脾气地俯下身去,拍了拍毛茸茸的狗脑袋,朝乐礼点点头,又顺势低下头,眼神微妙地看了看被袍子挡得严严实实的小猫,才转身朝自己的居所一瘸一拐地走去。江循盘桓在殷无堂的脚腕上,刚刚好抱了一个圆儿,可以看到自己小小软软的猫尾巴在身后拂来拂去。……他的心里不妙的预感逐渐强烈了起来。待殷无堂走远了,小梦才消停下来,嗷呜嗷呜地打了一圈转,蹭住展枚的脚,不动弹了。展枚伸出一只手来,乐礼心领神会,马上接住他的手,捏在掌心,同时蹲下身来问:“……想要什么?”“什么时辰了?”乐礼一手捏住他的手指,一手轻轻摩挲着他的额顶:“傍晚。”轻轻“嗯”了一声,展枚继续问:“江循的尸体真的不见了?刚刚我去的时候还在的吧?”乐礼微微扬起唇角,把眼中浮现的苦意生生抹消:“……嗯,你去的时候还在。”小梦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有些低落的情绪,大爪子想要搭上展枚的膝盖,却被乐礼赶了下去,他把手微微虚握着搭在展枚的膝盖上,免得让小梦弄伤了他。如果江循刚才能够看上展枚一眼的话,便会发现,展枚不是站着的。他坐在一架由纯柳木打造的轮车上,腿上覆盖着一方薄毯,毯子下,是一片耀眼的雪亮。那双原本浑如钢炼的腿,化为了这世上最脆弱的琉璃。而展枚的双眼上蒙着一块黑色绸布,布条交错,束缠了几圈,把他一向冷锐的目光隔绝其中,让他看起来再也没了昔日刚硬分明的棱角。感受到乐礼的手覆盖在自己膝盖上,展枚勾起唇角,伸出手来,拍了拍乐礼的手背,简短有力道:“没事。”前不久的那个秋日,一队魔道兵士突然肆无忌惮地袭上展氏统辖的博陵山,起初展氏并不在意,因为那队魔道兵士只得十八人,他们只以为是魔道嚣张,自寻死路,谁料想,这十八人强悍至极,硬生生把博陵山的结界撕开,原本在山中主持晚课修习的展枚拼死抵抗,以一己之力将十八人逼下山,弟子们趁机重建加固了结界,可展枚却没来得及撤回来,力竭之时,被他们掳了去。闻听此讯,原本在外游荡的展懿即刻归山,距离博陵最近的上谷也立即策应,加强戒备,并商量该如何救出展枚。谁想,不过一日之后,博陵山口便来了百来个魔道修士,还带着展枚。展枚一身铁骨,可想那些魔道子弟不论如何折磨他都不得其法,只得毁去了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软肋。……他的眼睛。再见到展枚时,他一双眼睛被肮脏的白纱缠满,上面血渍尽染,见此情景,展懿当即便把唇咬破了,但展枚落在他们手中,是他们的刀俎之rou,不论是乐礼还是展懿都不敢擅自轻举妄动。那些魔道修士就在博陵山口肆无忌惮地架起了一鼎熔炉,内里盛满缭绕着袅袅寒气的冰液,展枚被绑在一面刑架上,架在鼎炉的正上方。百十余魔道修士结了个简单的阵法后,齐声的呼喝便在博陵的山野间齐齐噪响。“不交出博陵龙脉,此人必死!”“交出博陵龙脉!”任何一个适宜修仙的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