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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欲念,恨不得将此人剖心挖肺,瞧瞧其中究竟留有几分赤子之心。既不愿害赵让性命,唯有绝对不要将他置于需要提防、警惕的位置上去。李朗自幼及今的经历,让他对儒道圣贤宣扬的天道仁爱几近嗤之以鼻,他更信奉韩非所言,人之性情莫先于父母,以父母子女的天性使然,尚有子女叛乱——如他本人,更不消说君王臣民之间了。赵让之于他,犹如童年旧梦,得以圆融完整,何尝不是待己的一份犒赏?不过须臾,李朗心念已定,不由冲赵让微微一笑,心道:我自会守我昔年的诺言,护你一生周全,但我也要你此生此世只得我一人,不可再有其它挂念。他自道如此做法最为妥帖,不但可全赵让的性命,又可得偿夙愿,却偏偏忘记极重要的一件事:赵让少年时,以小小一个禁军侍卫已能将个人安危置于度外,为无辜弱小者强行出头,如今更做了十数年的王,心气之高,怎是寻常人可以比较?纵使李朗以帝王之恩威,迫他束戈卷甲,又岂能得他倾心相待?李朗这番一意孤行,却是引出了后面的许多事来——此时赵让自是全然猜不到李朗心中所想,他既是为妻妹生死未卜而心焦,也对东楚朝政心生疑窦,尤其是皇帝提及谢家时那不可言说的态度,更令他不安。当年离开金陵时赵让年纪不大,且一心只道“男儿应是重危行,岂因儒冠误终生”,勤学武艺外,所读之书唯有各类兵书,交往之人,也大多同是习武世家出身的平辈少年,对东楚庙堂之上的云谲波诡,几近矇昧。之后这些年,他全心在南越事务,闻得三皇子登基,便已开始为日后功业潜心筹划,虽说不至于对东楚如今的朝政一无所知,但直到谢吾这事,他才发觉其间大有蹊跷,非他一厢情愿,以为东楚也如他的南越之地,君臣和睦上下一心。只是李朗不愿多说,赵让也不好多问,两人各怀心事,无言相对。片刻之后,李朗到底又问出话来,虽说自己也觉得不合时宜,但他到底没能忍住:“静笃,你这玉佩……”提了个头却不知要如何接续,是该明知故问“是否就当年我赠送你那块”,还是该单刀直入“为何要随身戴在身上”?李朗踌躇中,赵让已是笑道:“此物出自东楚,离开故国之时,原道今生还不知能否归家,戴着也好睹物思乡。”他知道遮掩无益,便索性大方将玉佩从颈上摘下,双手捧给李朗,低声道:“久别重逢,三殿下已是英雄盖世,罪臣也得天幸,叶落归根,此物正当物归原主。”李朗接过,摩挲一阵后,抓起赵让的手,再次把玉佩塞入其中,嘴唇微动,却并未出声。赵让抬眼见皇帝目光专注,心中激荡,面上却不动声色,正思忖该如何应对,忽听堂外传来一声急报,李朗松手转身,叫进传信的禁军小头目,来者跪倒禀告道,长庆观jian贼伏诛,魏头领救回一少女,只是伤势不轻,头领正在为她医治,分不开身亲自面圣。李朗一听这口气便知不妙,他清楚魏一笑的歧黄之术,若是他束手无措,那只怕华陀再世也是难救,皱眉看向赵让,那人倒还显得冷静,只是双唇泛白。到底于心不忍,李朗问道:“你领朕去看看。”禁军小头目答声“是”,便带着两人一前一后,经走廊到了间极小的厢房内。这房中除去一张床外便只有床前斜放的一张竹椅,那竹椅上正坐着满脸愁容的魏头领,见李朗等进来,慌不迭要起身施礼,李朗摇头轻声问道:“如何?”魏一笑默默看了赵让一眼,以更轻的声音回道:“不妙……”李朗把赵让留在屋内,他唤出魏一笑,要他详细述说长庆观之战,魏一笑道伏击之人全歼了,人数还不少,不下于二十人,且个个身手不凡,从尸体上辨认,都不是官府中人,看形貌倒像江湖中客,大概全是重金豢养或求购的死士。这种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没必要留活口,无论如何严刑拷打,他们也绝不会招供。魏一笑又道,把人杀干净之后他们彻查长庆观,才找到这已然奄奄一息的异族少女,只是这少女身上的重伤却不是来于刀剑铁器,倒像从高处坠落所致,双腿生生折断,却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如今只怕是回天乏术。李朗听得唏嘘一叹,赵让费尽心思,到底是徒劳,又吩咐道:“那长庆观距离金陵不足百里,待到天亮再派人搜,看有无暗藏玄机。”稍作停顿,他将赵让之前所道出的“周校尉”告知魏一笑,要他即刻追查,严惩不贷,魏一笑领命而去,李朗在厢房前来回踱了几遍,停下脚步在门上轻轻敲了敲,同时道:“静笃?”赵让将门打开,静立一旁,李朗蹙眉上前,伸手一探异族少女的鼻息和颈侧,不由也垂了眼,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在异乡香消玉殒,即便是李朗,也有些生死无常的戚戚。“她适才还有一口气在,睁眼看了看我,就没了。”赵让声音若不波古井,毫无所动。李朗听得赵让抛去自贬称呼,知他内心必是悲痛难已,只是不能在皇帝面前放肆无状,这才压抑到近波澜不惊。他蓦然心也跟着一恸,犹如万蚁竞相噬咬,奇痒奇痛,忙干咳一声道:“人死已不能复生,你也不是未经此劫的人,她九泉之下有你挂念,也不虚此生。”赵让默默听着,静静看着已撒手人寰的少女,并不开口,也不谢恩,过了好一阵,才倏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朗脚下,深拜道:“罪臣伏乞陛下皇恩浩荡,将这孩子的尸身盛殓,送回南越,让她也可以魂归故里,也给她的父母姐妹、犹在生者一份慰籍。”这要求听在李朗耳中,全然不是滋味。若这少女侥幸活下来,李朗倒是极有可能等她伤势一好转,无需赵让多言,便送归南越。但她到底没逃过阎王拘命。李朗从未有过抚尸恸哭之举,在他眼中,尸身不过尸身,恰巧这具尸身即刻让他想出搪塞谢家的招数,却不料赵让忽有这郑重其事的乞求。他见赵让不但跪倒,且前额抵地,久久不起,如此重礼,便只道这少女真是赵让的心头所爱,更是无名火起,待要冷言拒绝,话到嘴边狠不下心出去,只好长吸口气,避而不答:“明日启程之前,先去找副棺木给她收殓,待回到金陵再议。你且起来。”赵让茫然起身,此刻只觉心痛如绞,妻妹活泼可爱的如花笑颜与轻亮笑声仿佛仍在眼前与耳际萦绕,可这么个活灵活现的孩子,如今竟因他的无能为力,已是香魂一缕随风散,徒留下这具了无生气的冰冷躯壳!他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还能有什么面目见五溪族长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