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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淙不清楚晏江何葫芦里卖什么药,便只能探出身够后座的袋子。这袋子挺大一个,里头都是衣服。张淙拿到腿上放着:“这什么?”“衣服。”晏江何说,“你看看大小,我目测你都能穿。”张淙:“……”衣服带着包装,还能瞅见吊牌,全是新的。张淙没立刻打开看,而是继续盯晏江何的侧脸。晏江何开车,没听见动静,这才快速扭头去瞄张淙:“打开看啊,不行还得去换。”他转过来,张淙立刻就移开了视线。张淙头低得飞快,以至于晏江何根本没发现张淙刚刚在看他。张淙开始掏袋子,塑料袋哗哗发出声响。衣服不太多,就两件毛衣,两条保暖裤,一条牛仔裤,外加一件棉外套,袋子底下还窝着双高帮皮靴。“衣服没什么大问题,主要看鞋,感觉咱俩脚差不多,我就按照我的号买了,不行就去换。”晏江何脑子里正琢磨带张淙去吃什么。张淙看了眼鞋号,正好能穿。“换不换啊?前面不远就是商场。你现在不说,过了地儿再说换,你就给我用头顶着鞋,从大马路上爬过去。”大冷天的,晏江何想去吃顿火锅,让张淙吃清汤的就行。张淙病好差不多了,也该补补。“……不用换。”张淙把东西收好,重新塞进袋子里。张淙靠回椅背,抱着个袋子,闭嘴一声不吭,开始愣神儿。晏江何安静开车,也不打扰他。晏江何认为张淙蠢,却从没蠢对地方。这兔崽子被都不会盖,比不上幼儿园大班的宁杭杭,可上来阵儿又成了千丝万缕,谁也捋不顺当,纯粹是个麻烦。直到晏江何把车停在了他很喜欢的一家火锅店门口,他才突然问张淙:“是不是特别感动?”“……”张淙被晏江何各样回神儿,但他明显不是个能宝贵恩惠的胚子,他音调干得拧不出半滴水来,“你花了多少钱?从一开始算。烧烤摊赔的,还有……”“张淙,你怎么那么欠揍呢?”晏江何打断他。他实在是觉得,再不开口打断,张淙那不识好歹的骨头就要被他打断了。晏江何没好气儿道:“你爷爷还给我钱了呢,你不用琢磨怎么还我。不过,你要实在过意不去。”晏江何的目光扫过张淙的脸:“那就说声谢谢吧。”张淙被晏江何一招一招拆得落花流水。冯老他是一辈子都还不上了。那晏江何呢?张淙最烦的就是人情债。他就不该有“人情”这东西。可晏江何又这般朝他掀风作浪。晏江何侧过身,胳膊搭在方向盘上。他太会讨贱,嘴角带笑,话出口的滋味像极了哄骗:“张淙,说不说?”张淙敛着呼吸,心脏开始有病一样紧张打鼓。他手捏拳,捏得过于结实,手上的创可贴崩了起来。晏江何垂眼珠子瞅了下,索性抬手把那张完蛋创可贴给撕了,他瞧伤口:“伤口不深,不用再包着了,但还是小心防水。”两人靠得挺近,晏江何从额头到鼻尖的这一条轮廓线延展在张淙眼里。张淙深深提了口气,也不知道攒了一腔什么玩意,肺都跟着发热:“谢谢。”晏江何立时弯上眼睛笑了,他心情很好,开门吆喝:“下车,吃好吃的去。”张淙跟着晏江何走下车,跟着他进了火锅店。在张淙搁桌边坐下的时候,他忽然就有些认命。张淙从来不认这泼皮,他要是认,那早该重新投胎。他滚在时间里,与一切好赖抗争,长到这么大。他孤立无物,对这人间六亲不认。但从始至终,如果晏江何想跟他抠搜点什么,似乎从不费力,只要守株待兔,定然会等到。晏江何就像命里安排来克他的。说到底其实是张淙自己心虚,可晏江何怎么就成了他的悖论?莫名其妙。他为什么......那么向往晏江何的温度?晏江何懒得做体贴,他压根没问张淙喜好,就点好了一桌菜。很简单,吃人嘴短,还给他拎什么鬼架子。菜不一会儿就上来了,晏江何点了个鸳鸯锅,把rou扔进锅的时候,他说:“你的范围,只限于清汤。辣的一口不准动,听见没?”晏江何涮着肥牛,口不留德:“rou也多吃点,病好了该补一补,你看看你,扔山顶上肯定招不来狼,塞牙缝都嫌硌得慌。”张淙:“……”这一顿火锅吃得热香四溢,晏江何浑然不乐意做个人,全程指使张淙涮菜捞rou,张淙心思沉底儿,没脑子反对,就这么被摆布着“奴役”了一把。吃完东西,两人沾了一身火锅味,开车往回走。周末加元旦,张淙没什么事一直窝在冯老那儿,杨大姐就得了空,回老家过节去。冯老的状况自然不会变好,体重更轻了,腿脚倒见肿,像哐当半袋水的老旧胶皮,套个裤子都惹人烦气。张淙成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里屋看看那老囊揣凉没凉,看了两天终于给冯老看烦了,冯老便瞅他:“你慌什么?我怎么也得等你过完生日,十八岁成人。”张淙大年三十生日。冯老说完,张淙脑子里又响起晏江何之前说的:“我个人觉得,他起码能陪我们过个年。”张淙呸了一声,连着咬碎五根棒棒糖,搁心里硬邦邦地骂:“过他妈个屁的年。”——过他妈个屁的生日。张汉马一直没回家,他这么久不回来并不常见,但张淙不屑为他算日子,只知道自己最近一次见张汉马,还是在烧烤店揍了他一头血。张汉马没影儿,张淙觉得很好。张汉马要是就此消失,张淙会觉得更好。他甚至巴不得自己那几下子能把张汉马给打死,那他也算功德圆满了。晏江何这几天挺忙,但也是挤时间天天来,今儿个好容易赶上晏江何休息,他过来陪冯老,张淙就抽空去宠天下瞥了眼汤福星。汤福星皮厚扛糙,腿已经大好,目前可以下地同萨摩耶赛跑。张淙看他又蠢了一个档次,翻了个白眼便走。张淙知道这死胖子还在琢磨刘恩鸣那事儿,他估计是挺怕提,和张淙再说的时候拐弯抹角,生怕张淙卸了厕所的水管去祥云华景。张淙也不正面应他,反正这件事,跟汤福星从此无关,但在他张淙这儿,却俨然算好了一笔硬仗,早晚要敲。张淙回去之前在菜市场拎了一袋小米,老头这几天大米粥灌不下去,张淙寻思着换颗粒更小的,或许还能溜一点儿。他上楼,刚拿钥匙打开门,就听见晏江何在啐唾沫:“纯属放屁!”张淙:“……”冯老也不甘示弱,搁里头吊嗓子嚎:“我疼死也不打!”“那你就疼死吧!”晏江何摔上门,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