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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明月突然道:“司天监的预言呢?”慕容询离开的背影一顿,厉声道:“老夫不知情!”随后走得无比仓促,贺兰明月连忙跟上,挡在了他面前。“如此无礼,你也配姓贺兰?”慕容询呵斥一声。“我没有父母教养,行事粗鲁,还望先生海涵。”贺兰明月朝他拱手,见慕容询神情稍缓,又道,“好不容易找到先生,就这么轻易放过不是我为人作风了。”慕容询拨开他的手后沉默走远。接下来一连三日,贺兰明月总会奇迹般地在三秀堂附近堵住慕容询,他大约被缠得烦了,不知此人这些年如何过的,在第四日给了他答案。“司天监言中当朝时局变化,有一句是‘明月出西山’。陇西王如何惹来杀身之祸,你自己有本事尽管去查,莫要再烦老夫!”第五日,慕容询告假,贺兰明月扑了个空。他没有再去追查,慕容询不愧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知晓自己就算一知半解,也翻不出什么浪,何况是真是假轻易信不得。如果他的名字果真与预言有关,那么传闻中猜到了皇帝长子溺死的司天监,竟能神通广大至此?又或者,预言也只是人为?贺兰明月坐在高景榻边,替他换好药,想到前几天的事又有点出神。一只手在他眼底晃了几下,高景不耐烦道:“你走什么神?”贺兰道:“做噩梦了。”“做了亏心事呗,瞧你那样子……”高景皱着眉说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一声嗤笑,“怎么,睡孤的床习惯了,这会儿回通铺去就噩梦?”“通铺有通铺的好……”被高景瞪了一眼,他忙改口,“但寝阁总是更舒服的。殿下要寂寞了,属下随时过来。”调笑不过是讨他欢心的手段,但如今说出这话,贺兰明月却觉得心脏被骤然掐住再放开,很轻地疼了一下。他这话让高景满意,见高景凑上来,贺兰顺从地闭眼,由他在自己鼻尖唇角一阵舔咬。高景放开他,贺兰明月便问:“今日眼睛好些了么?”“诊治不出来,大约真是吃药吃坏了,不过入夜已能朦胧看见些轮廓,咱们来日方长。”高景道,抬手又摸了摸贺兰明月的脸,似乎在昏暗的环境中分辨他的表情,“御医准我出门了么?”“您最好再养一段时间。”贺兰明月握住他的肩,帮高景侧躺在被褥中。“父皇还是不见高昱?”他又问,得了肯定答案后眉梢一扬,“你帮我安排,明日我要见高昱,就在牢里。”贺兰明月想了想:“殿下,您那日为何要帮他挡剑?”高景一顿,笑容缓缓地消失了:“难不成要看着父皇当场杀了他?你最清楚来龙去脉,孤还有事想问他。”贺兰明月说了声“哦”,高景反问道:“那天的画像和小人是怎么回事?贵妃信佛,怎么会施行巫蛊,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孤。”“殿下明察秋毫,可画像一事的确是贵妃娘娘自己作的。”贺兰明月吝啬地一笑,“您说完计划后,我和阿芒在浮屠塔收买了一个女尼,贵妃娘娘常年在那处祈福拜佛,她算是伺候得久的人之一。那女尼说,娘娘总待在一个小礼堂中,对着佛龛一坐就是整天,时而哭泣,时而念佛,十分奇怪。于是夜里我潜入那间礼堂,见佛龛中供奉的并不是观音和佛祖的像,就是这幅画。”高景听得先诧异,随后深思,最终笑出声:“原来如此,浮屠塔算半个佛门清净地,倒成了她追思心上人的地方……贵妃倒台倒得不冤啊,那女尼呢?”贺兰明月单手举起做了个掐的动作。高景失笑:“死无对证,是你做事的风格。”“至于纸人,起先我没有任何察觉,倒是阿芒jiejie先发现了那间密室。但那上头的生辰八字其实不是陛下的,阿芒jiejie说,要将此事做绝——”说到这儿,贺兰明月看一眼高景,见他没有异常,继续道,“便换了。”高景沉吟片刻:“原本是谁的?”“仍是豫王……”贺兰明月见他愣了许久,小心问道,“殿下,我不明白,贵妃为何会一边爱他,一边恨他?”似乎这问题超过了高景所能接受的范围,他目光闪烁:“我想休息了。”贺兰答是,替他盖好了锦被。正要退出寝阁,高景忽然道:“兴许正是她爱极了……才会这么恨他。”一句话的声音太小,贺兰明月已经站在了屏风边,闻言想问,却停下了。他转身间高景用被子遮住了脸,轻声道:“属下在外面守着。”他听清了的,只是短暂失去了感悟。如何能爱一个人又恨他恨得希望他去死呢?明月想不通。高景交代的事,贺兰明月不用等到第二天便替他打点好了。他们避开独孤皇后的眼线,秘密前往宗正寺,守卫知道高景要来,提前准备了一间干净牢房给他问话。但高景看了那铁栅栏与一点狭窄的窗,被光晕晃着眼,眉头便皱起来。典狱长察言观色,生怕高景发作,赔着笑道:“殿下,这是宗正寺最舒适的一间了,回头去了大理寺只怕要更遭罪。陛下吩咐过,既已是庶人,无需皇家礼遇,您看……”“无妨,孤不为难你们。”他言毕,挥挥手,“下去吧。”典狱长点头哈腰着退了出去,只剩下贺兰明月在门口守着。他斜着眼瞥向那位聪明绝顶的皇子,被剥去了平时的锦衣玉食,待在牢狱之中,高昱却安之若素,坐在原地扬起脸:“大哥,你没事了?”高景脸色不好,也不宜久站,贺兰明月以为他要用那把小凳,哪知高景一撩衣袍,顺势在稻草上坐了,与高昱面对面。“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牵动伤还疼。”听高景说完,高昱表情悲伤:“大哥,你若不替我挡那一下,会更快痊愈。”高景却道:“你明知中毒是……与你没有干系,为何要认罪?”高昱一歪头:“可我当真无辜吗?”高景语塞。“大哥,无论你信不信,我始终敬你爱你如初,你要做的事,有了机会我必然会帮你做到——我真的不在乎那个位置。”高昱见他表情变化,坦然而笑,“只是错在身为天家子,错在活得太明白。”“昱儿你何必……你向父皇解释,他宠你就会听的。”“不,大哥,我已不是他的儿子了。”在高景的愕然中,高昱平静道,“都查过了不是吗?与母妃有私的是豫王,我的出生最终只会越抹越黑。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在父皇心里,这件事永远会是一根刺。”高景缄默,不得不承认高昱说得没错,而这也是他的计划。但此刻对上高昱的坦诚,他内心显得如此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