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上学记

    上学记

    兄妹俩六岁时，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上学前一夜，明诺很兴奋，一直在床上蹦来蹦去。

    小孩子就是这样，总是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其实脑子里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概念。

    就像明诺现在兴奋得厉害，但以洛瑶对自己小女儿的了解，真怀疑她跳脱的性子能不能在学堂中坐住。她现在高兴，是殷云度跟她说学堂里不仅有她和哥哥，还会有许多别的世家送来天衍道修行的孩子。

    天衍道除了他们兄妹根本没有同龄小孩，明诺很想认识新朋友。

    洛瑶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把诺诺洗完澡，塞进床上。回过头一看，觞羽已经自己洗漱好，安静地倚在床柱上读书了。

    洛瑶把他的书轻轻抽走：“小羽，明天再看吧，晚上看伤眼睛。”

    觞羽定定看了娘亲一会儿，神色沉静。兄妹俩和父亲各有各的像法，诺诺长得像小龙君，可觞羽的神色言行举止这些，和他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看着他，就像看见小时候的殷云度一样。

    一双灿金色的龙瞳倒映着洛瑶的面容和跳跃的烛光。

    伤眼睛对玄龙来说是无稽之谈，但觞羽理解娘亲的关心。点了点头，顺势躺进了被窝。

    洛瑶轻声问：“小羽期待明天去学堂吗？”

    觞羽是期待的：“我想多认点字，这样就可以尽早读懂藏书阁中的典籍。”

    在别的小孩都在疯玩疯跑的年纪，觞羽就早早对这些幼稚的游戏失去了兴趣。比起感情丰沛的人，他更喜欢一些没有生命的东西，术法典籍和经文。

    他爹为了翘议事殿的例行朝会，经常拿静坐参禅当借口。但觞羽不会，他喜欢静坐，常常独坐在流云雾霭的山巅，让神思遨游穹天，驰骋虚无，以参悟那玄妙深奥的大道。

    他才只有六岁，洛瑶常常感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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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堂卯时开课，明诺信誓旦旦要做第一个到学堂的人，今早却根本起不来床。

    殷云度抱着她喂饭，在父亲怀中，小帝姬的脑袋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若不是殷云度反应快伸手一接，她已经一头栽进了面前粥里。

    小帝姬软乎乎的rou脸蛋枕在父亲宽大的掌心，满是困倦地蹭了蹭，就这么将就着睡了过去。

    “……”殷云度转头看向洛瑶，“要不，今天就先别去了？”

    殷云度面冷，但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对儿子女儿唯一的要求是三餐按时吃饭。洛瑶温柔，却不会像他那样无原则溺爱。

    她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父女俩一眼：“你说呢？”

    玄龙兄妹到学堂的第一天，就惹出了不小的动静。对殿下和帝姬，世家子弟们都好奇已久。

    洛瑶和殷云度都有着极为优越的外貌，生下来的一对儿女也漂亮极了。精雕细琢的五官宛若瓷人儿，龙瞳金华流转，瑰丽剔透。

    明诺爱吃饭，食量大，被喂得胖嘟嘟、白嫩嫩的，好似那观音座下的童子，但眉眼却随了父亲，锐利英气。

    觞羽长得像洛瑶，漂亮到有点雌雄莫辨，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和诺诺是一对姐妹。但他身上淡漠冷然气质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压迫感，又绝不至于叫人弄错了性别。

    这些孩子中某一部分，甚至是为了和玄龙搭上关系，才被家族千方百计送进了天衍道的学堂。兄妹俩还是第一次直面如此……直白的殷勤。

    可觞羽太冷了，坐在那里不言不语，龙瞳冷淡，宛若做成活人的冰雕。小孩子的喜恶都是直白的，哪怕有家族的命令在身后，也克制不住远离他的本能。

    明诺倒是很开心。

    课间时，觞羽坐在书案前誊抄经文，腰背笔挺，神姿端然，宛若庭院中明光华彩的君子兰。

    明诺凑过来，他眼也不抬道：“你该不会以为他们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这么热情的吧。”

    明诺想了想，笑眯眯道：“我是天衍道的帝姬，大家都来讨好我不是正常的吗？”

    她喜欢就召之即来，不喜欢就一脚踹开。在参悟人性方面她比哥哥通透，她不觉得虚伪，甚至觉得有趣。别人以为她天真好骗，其实小帝姬只是乐意和你玩哥俩好的游戏。

    明诺无法无天惯了，夫子根本管不住她，可能也不太敢管，第一天整个学堂都变成了她一个人的表演台。

    她在学堂上和朋友玩耍嬉闹，把揉皱的纸团扔来扔去，夫子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直到不知谁把一团带墨水的纸团丢到了殷觞羽的桌子上。

    全场一瞬间静了。

    觞羽看着被墨污的经文，淡淡抬头看了meimei一眼。明诺就怂了，老老实实当了一整天的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