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答应我一件事

    回学校的一路孟濯开得很快，虞佼佼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几缕发丝都贴在嘴角边。

    孟濯将车窗升高一些，一只手松开方向盘，将虞佼佼脸颊边的发丝捋了捋，“当心一会儿头疼。”

    虞佼佼却忽然抓住孟濯落下去的那只手，“孟濯。”

    “嗯。”孟濯轻声答应，“怎么了？”

    “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孟濯笑起来，“我答应你。”

    “你还没听我说。”虞佼佼扔开他的手，闷声道，“万一你做不到。”

    孟濯这才发现虞佼佼真的兴致不高，神色有些倦怠，因而语气也认真起来，“你说。”

    “嗯…”虞佼佼想了想，“如果你遇到施立立，千万千万，千万不要理睬她，可以吗？”

    闻言，孟濯古怪地皱了皱眉，虞佼佼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奇怪，从他认识虞佼佼之后，他不单是没有任何女性朋友，就是学校里说得上几句话的女同学也不过是学生会里一起工作的人。虞佼佼嘴上不说，他却知道虞佼佼的占有欲有多厉害，其实孟濯知道，她并非多么喜欢他，只是在虞佼佼眼里，他就算只是她的玩具她的玩伴，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但总之，她根本没有必要担心这种事。

    “你为什么不回答？”虞佼佼侧过身子，直直望向孟濯。有一瞬间虞佼佼其实清楚地意识到这种保证根本没用，但是她还是迫切地希望能听到。

    孟濯将车驶到路边缓缓停下，也侧身面对虞佼佼，他的神色很认真，静静地看了虞佼佼好半晌，终于伸出双手捧起虞佼佼小小一张面孔，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她的嘴唇，“不知道你这两天怎么了，但是我答应你，我保证。”

    虞佼佼望着孟濯的双眼，看着自己的脸映射在他浅棕色的瞳膜上，她确信起码这一刻孟濯讲的是真话，“如果你食言了的话…”

    孟濯笑起来，“怎么样？”

    “再也不会理你！”虞佼佼也露出淡淡的笑，“好了，快开车吧。”

    接下来一路，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原状，虞佼佼开始絮絮讲一些琐碎的事情，家里的女佣jiejie、奥斯塔语课题的论文…直到车停在学校门口，虞佼佼忽然又说：“之前我问你那些话，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说罢，冲孟濯挥挥手，“走了。”

    回到家，四处灯火通明，这反而证明虞赢还没回家。虞佼佼也不吃晚餐，径直回到卧室，从床垫下摸出那本书，掩在制服外套下进了卫生间。

    第二章的内容果真出现了，故事情节发展到女主人公施立立因为数学作业无故遗漏，被罚连续三天早晚往监督处报道接受教导，今天她在去的路上，意外被足球场横空飞出的一颗足球砸中，没想到踢这一脚的人竟然就是江奇希。施立立对江奇希其实是有印象的，他是以虞佼佼为首的图德四人组中，相对最和气的一个，他乐于参加校际活动，和男生们打成一片，见到每个人都笑眯眯，他的父亲也是普利弗司法与安全部长，威严却又充满让人信任的力量。

    虞佼佼看到这段施立立的心理描写时几乎忍不住觉得好笑。

    却不想后半段急转直下，然而施立立根本不信仰这一套，她坚信每个政治家都是虚伪无比，也不相信他们的子女会有多么优秀，她只觉得江奇希不过是这四个人里看似开朗，实则更成熟的一个罢了。

    虞佼佼原本戏谑的心情忽然骤降到谷底。她一直以为除了他们三个，不会有人真正了解江奇希，可是施立立根本还不认识他，竟然就有这样的预感？尽管仍旧有一定误差，但这足以称作为上天的安排了。

    ——故事写到裁判和教练请江奇希去医务室探望施立立，12和17宿舍长因为施立立长得可爱且身份特别有镜头跟拍的缘故，也起哄着一起，到了医务室，17宿舍长还自作主张邀请施立立去看决赛，施立立倒是不置可否。虞佼佼反复翻看这几页，终于确定的确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出现，而关于孟濯被通报却只写成有事情因此突然离校。

    虞佼佼猛地想到一点什么，手指尖都在颤抖似的翻回最前页，她的手指停留在“监督处”这三个字之上。

    想了想，连忙翻出手机给孟濯发短讯：【如果明天教务处通知你逃考惩罚中有去监督处报道这一项的话，不要去。】

    很快，几乎只半分钟，孟濯回复了虞佼佼：【怎么了？】【不去的话，一天会三倍累积的。】

    虞佼佼撇撇嘴：【三天以后再去。】

    隔了大约一分钟，孟濯道：【好。】

    虞佼佼因此不再回复，她将手机屏幕熄灭，倒扣在马桶水箱上。心中几乎是在砰砰乱跳，她当然知道或许一切是不可以阻止的，但是，但是如果明天孟濯真的被罚去监督处报道，而他不去，因而暂时不触发剧情或是因此让剧情被触发延迟哪怕一秒——虞佼佼都会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那本粉蓝色的书还放在双膝上，虞佼佼在浴缸边坐了大半个小时，她感到思路很混乱，想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想清楚，卧室外传来滴滴滴的警报声，是桌面上虞赢需要找她的提示，那声音其实并不刺耳，但完全足够让人心烦意乱。

    虞佼佼连忙拉开梳妆镜面，将书塞在后面，用浴帽和浴花遮住，匆匆出了浴室。

    第二天在教室碰面时，孟濯给虞佼佼看了教务处的通知，让他今天下午去商学课老师处补考，接下来五天连续早晚往监督处报道。这个处理结果是图德的一贯风格，不算意外，因而孟濯只是问虞佼佼：“为什么这两天不能去？”

    虞佼佼看他一眼，只说：“那你累积的六天，我每天陪你去，就当我也受罚好吧。”

    孟濯挑挑眉，便也不寻根究底到底为什么了。

    接下来的两天竟然真的出奇的平静，每天上学、做课题、社团活动、艺术日排演，生活似乎和过去一模一样…按照书上所说，施立立的处罚应该结束了，她和孟濯却还没有任何接触。但虞佼佼知道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一种可能是因为她阻止孟濯前往监督处，因而摆脱了这一小段剧情，然而也有可能是原本这里就不是他们两人的剧情点。

    这天下午虞佼佼按约定陪孟濯去了监督处后，两人便分开。孟濯的爸爸难得从国外回来，他必须尽快回家参加家庭聚会。虞佼佼正好有空闲往图书馆去，将奥斯塔语课的小论文解决掉。

    从书里抬起头来，虞佼佼打开保温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合上盖子，发现正对面就站着施立立，她像是刚下了什么课来的。虞佼佼先是一愣，继而笑起来，“好巧，你来做课题？”

    施立立像是有些意外虞佼佼会对自己笑，但很快，她的脸上也露出笑意，点头道：“嗯。”

    说着拉开板凳坐到了虞佼佼对面，而施立立的两个跟拍工作人员便也停在了大约三米远处。

    如果说是过去的虞佼佼，她会非常讨厌对面坐有其他人，这会让她觉得视线都被干扰。但现在状况不一样了——

    虞佼佼用笔帽轻轻扣了扣施立立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书，是一本选修书目，“你来看奥斯塔史？”

    施立立没想到虞佼佼还会持续和自己交流，愣了愣，然后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从九个世纪前到现在，综述奥斯塔经济史这一课，实在是有点难。”她说着，哗啦啦翻了翻书，“这么多页，怎么自学，快要来不及了。”

    “我帮你吧。”虞佼佼一手支着脸颊，笑眯眯望着她，“我们可以讲话，反正这里没别人。”

    施立立似乎很想答应，但还是犹疑着问：“不会麻烦你吧？”

    “当然不会。”虞佼佼说着用手指轻点自己右侧的座位，“你来这里坐。”

    施立立便顺从地将书推到对面，小跑着过来坐到虞佼佼一旁。

    “我们首先要了解一个概况，12到15世纪因为拉奎察，卡坦斯，波巴索这三个地区丰富的商业活动，奥斯塔半岛迎来了第一次经济的快速发展。”虞佼佼说着，又停下来问施立立，“可以给我一张纸吗，我简单写一个概要下来。”

    施立立连忙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推到虞佼佼跟前，“就写在这里吧。”

    “好。”虞佼佼笑一笑，“我把字母写漂亮一些。”

    “在这个发展阶段过后，17世纪奥斯塔半岛遭遇了严重的经济危机，这篇综述的重点我们就应该放在这里。”

    施立立很认真地听着，同时也用笔在对应的目录上做符号。

    “分析原因主要是这几点，缺乏原材料，过高的税赋，过高的生产成本…但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时期奥斯塔国曾经分裂为多个小国…”

    ……

    大半个小时过后，虞佼佼已经写了满满两页纸，她将笔尖塞回笔帽中，轻轻伸个懒腰，又将笔记本合上还给施立立，“这样先梳理过，再对应着看应该会简单很多。”

    施立立眼睛亮亮地望着虞佼佼，像是很有干劲地点头，她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学习，虞佼佼想，享受学习对图德的学生来说都是很难得的一点，比起这里许多本校生，施立立还真是不错，当然前提是如果她不是所谓的女主人公的话。

    虞佼佼这样想着，兴致也降下许多，忙活了半晌自己的文章一点进展也没有，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虞佼佼看了一眼熄灭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上映照出的导演组和摄影机，虞赢希望她做的事情她应该算是做的还不错吧。

    施立立在书包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取出一袋东西递给虞佼佼，“你喝吗？谢谢你那天给我果汁。”

    虞佼佼疑惑地接过看了看，是个花花绿绿的包装，里面的东西软软的，似乎是果冻。虞佼佼从不吃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玩意儿，但她只能露出惊喜的表情，并说：“谢谢你，我会好好品尝的。”

    施立立也笑起来，“你不嫌弃就好。”

    “当然不会。”虞佼佼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开始收拾书本和资料，她扭头问施立立，“我要回家了，你呢？住哪里，要我送你一程吗？”

    施立立连忙摇摇头，“我住校，月末才回家。”

    “啊，这样。”虞佼佼站起身，冲施立立挥挥手，“改天见。”

    施立立也同虞佼佼挥手，她想，明天游泳课就会见。

    但虞佼佼自然不会知道施立立的心理活动，她背着包走出图书馆门口，导演组也跟了上来，从虞佼佼身上收回了今天跟拍所用的收音设备，便结束了这一天的内容。

    虞佼佼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向艺术楼走远的背影，转身将施立立给的那袋不明所以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内。

    （一个臭臭长长的过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