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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开始摘,就有事归返。江玉卿刚踏进竹林,就后悔了。父亲与此地主持交好,常常来此与老和尚手谈。他来的时候,怕小玉卿待在家中不安全,索性把她一块带上。他们一下就要下上半日,她无聊极了,便挎着小竹篮跟着火头僧来后山挖笋。邯山寺在京郊,不算什么大庙。一开始,只有附近几乎人家,会为了生计来挖笋。后来,不知怎么地,人们都说庙里的笋是功德笋,吃了能延年益寿,包治百病。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她许久未来,再来时,山上早就一片狼籍。毕竟这座竹林也算是伴她长大,见此情景,她不由有些痛心。看着填平了几处容易绊倒人的土坑,就回去了。路上远远看见有个读书人模样的人站在路上。也许是来赶考的举子?她没有多想,怕与外人接触,远远贴着路边走了。以后有空多来庙里看看吧。也许还能多填几个坑。绊倒人就不好了。她这般想着,丝毫不知有人看着自己的背影失了神。糖(微h)段衡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了。因为母亲职业的缘故,他对女性从来都是厌恶,甚至恐惧的。但他一直掩饰的很好。他可以神色自若地与请他写信的妇人沟通交流,而不让她们发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他也可以在店铺开张时笑着施与女童糖果点心,只为了博得附近居民的好印象。从平县到京城,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害怕女性。人们都认为,他八面玲珑,能言善道。但不是这样的。在他的记忆里,女性是隔着一扇破旧漏风的木门,不时传来的尖叫与痛喊。那些画面都浸满了血色与脏污,如同屠户刀下的砧板。他靠在墙角,抖着腿,闭上眼睛,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寒风里背书,希望书里的大道能拯救他。他本来可以去屋里,那里的火盆也许还有微弱的热气。但那些女人的夫婿、婆母、姊妹、妯娌,也会在那里。他们走来走去,争吵不休,讨论着如果这是个女孩,他们要怎么样,如果这是个男孩,他们又要怎么样。所以,还是在外面吧。大道终究没能救他。这一切还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噩梦。门开了,母亲擦着手里的血水走了出来。她皱着眉头,看到蹲着的段衡,斥责他为什么不去屋里看书。段衡张了张苍白皴裂的嘴唇,刚想说话。她就已经去了那间满是人声的屋子。打开门,那些声音都静止了,无数双期盼的眼睛看向了母亲。“是个女孩。”母亲开口,声音里听不清喜悲。但是,段衡回头看了看那扇被随意掩上的房门,明了了。母亲是不满意的。因为她的赏钱少了。这就是女人吗?六岁的段衡在缺了脚的木桌上用食指沾着雨水练字时想。痛苦的,被锁在房子里的,如同工具的。这个想法哪怕到了后来,段衡一步步迈向京城的时候也没有变过。他后来当然见过更多种女人。不再是终年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衫的,而是披着纱衣的,穿着绸布的,甚或身着道袍的。但她们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直到今天。二十岁的段衡遇见了她。原则上来说,她与他见过的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就是觉得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写文论道时的词藻文章在她面前统统被衬作地下尘泥。段衡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时的幻梦。他只是被当时特定的情境打动了。这一切是风动,不是心动。何况她对他不屑一顾。她甚至没有同他有过任何一句交流。这显得他刚要举起行礼的双手格外可笑。段衡想明白这些,继续回屋练习策论。金榜题名是他的下一步,也只是他下个目标的第一步。他从来都清楚自己要什么。他应该拜一个位高权重,声名在外的老师,然后娶一位能给自己带来助益的妻子。段衡闭上双眼前,如是想到。今天的邯山,雾气格外浓重。段衡走在山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念一句佛号,捻动手里圆润光滑的佛珠。“小师傅,请问到了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温婉清丽,枝上的画眉纷纷停下吟唱,仿佛羞于在她面前展露歌喉。段衡转过身,朝她鞠躬行礼,“此处便是,施主请。”江玉卿朝他福了一礼,打开腰间的锦囊,取出几粒饴糖,托在掌心,“多谢小师傅,这几粒糖果,便作个谢礼吧。”她掌心莹白,五指纤长,指尖微微泛着粉,那几颗饴糖透明微黄,在她掌心显得小巧可爱。段衡喉结滚动,面色赧然,“主持说过,不能收客人的……”“小师傅莫要见外。”江玉卿抬高手臂,衣袖下滑,手腕上玉镯微晃。段衡怕她手累,只得接受,“那……多谢。”他低下头,如同狗儿一般,就着她的手吃起了糖。糖遇热化开,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