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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9 “咔哒”一声，殷见群把门锁上。他们在这办公室里独处。周含章感觉到紧张，他的目光锁在殷见群身上，如警惕擂台上实力悬殊的对手，这对手什么也没有对他做，她到办公桌旁，弯腰在第二个抽屉里拿出有红十字纹样的纸袋，倒出棉签、绷带、纱布和药水瓶。见他还站在原地，她用下巴对他示意：“坐。” 周含章在离他最近的椅子旁坐下，他看见她的许多下属也坐过这个位置，和她的座位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她或白板都需要抬头，像对君王朝觐。他觉得有必要先说点什么：“我昨天晚上在小区里摔了一跤。” 他以为她会嘲笑他蠢——某种程度上他渴望她折磨他。而殷见群只是点了点头，她问：“你没有消毒吗？伤口都肿起来了。” “没有。”摔跤之后不久他便沉溺于难以启齿的yin欲之中。 “把腿抬起来。”殷见群把另一张椅子拖过来，坐下来，和他相对，她说。几乎是话音刚落，周含章微微抬起受伤那边的膝盖，他看见她手臂上平行的擦伤愈合成嫩粉色的杂乱的平行线，和她小臂上柔和的肌rou线条交融在一起。她捏着棉签一端蘸进药水瓶里，棉签头吸饱了姜黄色的碘酒，点涂在他伤口的边缘。力度轻得像勾引，他忍住不颤抖。 “你听到了多少？”周含章问。 “什么？”殷见群反问，滴水不漏地把他往前试探的那一步挡回去。 周含章没有再问，他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你好奇吗？你在乎吗？】她继续涂，像个极富耐心的画家，然后她的手机响起来，周含章瞥到手机屏幕上显示“任”，殷见群神情微变，放下棉签，她看着周含章，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他安静。于是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电话里上位者的话音像隔空传送的摩斯密码，她侧着头夹着手机，另一只手延伸到办公桌上，拿到一支笔，用食指和拇指褪掉笔盖，潦草地在日程本上解码。涂抹在伤处边缘的碘酒渐渐挥发，像被某个人微凉的指腹磋磨触碰，非常痒，他想让殷见群继续，【为什么不碰我】，甚至直接将薄痂戳开，【你装什么正人君子】，把黏糊糊的血都蹭到她的身上，他想要疼。但殷见群那样温和，又那样冷静。 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480 贴上纱布，她把药水的瓶盖拧紧，放到周含章的手里：“我的伤已经好了，这都给你。”慷慨的。她站起身，周含章突然叫她：“殷见群。” 她像没有听见这声呼唤，继续完成医嘱（非专业的）：“早晚记得换药。” “殷见群，我们还有话没有说完。”他不依不饶。 “你再不回去，莫主管要找你了。”她提醒，是变相的回避，疏离的。她背向他，和进来时同样“咔哒”一声打开门锁，把门打开，隐约能看见走廊斜对面审计部有人在走动。 “你看得到我的伤，殷见群，这样逗我有意思吗？”他说，“为什么——” 她截断他，不耐烦地：“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含章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燃起几分愤怒的火光，却没法从对方处取得烧得更旺的理由，只能慢慢变淡直至熄灭，变成一缕不甘心的烟。他要恨她，恨死她，最恶劣的女人。他最后只是很慢地摇了摇头，从她的面前走了出去。 481 午休时分，周含章感觉到极度饥饿，或者说他只是不愿意继续坐在能看到殷见群办公室的地方。他到公司餐厅，点了几种餐食把餐盘的空位占满——它们看起来都没什么不一样，水果窗口倒是色彩纷呈，他拿了一把莓果。 餐厅里座位充裕，周含章找到一张空的四人桌坐下。食欲突然又消失了。 然后一个餐盘放在他的斜对面，他抬眼看过去，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会同桌吃饭的人。 “怎么了？”意识到他的目光，蒙钰似有些不悦地看过来，“有人？” “没有。”周含章回答。 “我想也是。”蒙钰挖苦道。 周含章对明晃晃的攻击已经无所谓，他夹起一根绿叶菜，莫名让他想起在商妙家的经历，他换成一块rou，入口咀嚼后软烂如黏土，称不上让人愉悦的口感。 蒙钰同样不欣赏她餐食的口感，片刻后她突然发问：“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谁？” “别装傻。”蒙钰说，“我看见你从群的办公室里出来。” 482 “你不要解释。我才不想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蒙钰专断地说，显得蛮横，像个小孩子一样——是因为这样她才和殷见群成为朋友吗？ 周含章想说他没有要解释。他不想说的是他被殷见群赶了出来。 “她的中介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她要把房子卖掉。”蒙钰放低声音说，他第一次听见这位同事这样严肃的声线，她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或……或者她就是想换个大点的房子。”周含章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这个猜测有多牵强。 蒙钰狐疑地看他，然后摇头否定：“要是想换，她早就换了。群对房子根本就没有兴趣。” “她最近需要钱吗？” “她刚买了新车。”蒙钰强调，“全款。” 周含章看向蒙钰，艰难却坦然地开口，像在告解：“我一直在尝试，很多办法我都试过。我太蠢了，我一点也不了解她。” 这个场景很诡异，也很奇妙。 蒙钰说：“虽然我很不想这么承认，我认识她比你久太多，可我也一样不了解她。” 她又说：“但她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放弃。” 她最后说：“你确实蠢。” 蒙钰起身离开之前从他的盘子里拿走了几颗莓果。周含章没能抢回来。他看着蒙钰的背影，说话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我也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