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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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茨木,“田中”看上去一点也不反感他的性子,反而十分欣赏地说到:“有些事早晚会有结果,你倒不如像他一样痛快些。” “本大爷自有行事的节奏。”酒吞冷峻的眸光几不可见地闪过一抹柔色,话锋微转,“不过他真的要走到那个终点的话,本大爷自会陪他。” “田中”仿佛从这句话里嗅到了转机,不死心地再次探问酒吞:“所以你我那件事呢?” 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犹疑,酒吞仍用不可动摇的口吻平静地陈述他的态度: “本大爷说了,还没到时候。” “算了。”“田中”干脆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却忽然想起什么,眼中狡猾地浮现一抹笑意,“不过你可想好了,如果纵着他对暴君墓刨根究底,你就等同于答应我了。” 酒吞闻言,半是惊讶半是意料之中地觑起眼睛:“果然,那座古墓里的东西跟你有关?” “众生变成的东西自然只跟他们自己有关。”“田中”故意不置可否,“不过你应该也听说过,传闻里的‘尸王’身上总会有一样‘死物’帮助它活着,名叫‘尸丹’。” 他全部的答案都藏在这句话里。 尸丹。把这个名词跟“蛊元”并列一处,任谁都不可能不作联想。 “本大爷前一阵刚巧陪他拿回来一样东西,也不确定是不是跟你有关,”酒吞索性把这件事也如实告诉了“田中”,“那东西的原主养了它挺久,管它叫‘蛊元’。” 一如酒吞所料,“田中”的脸色变了。 幽蓝的目光闪烁着,刻意回避酒吞的视线,逐渐黯淡下来。从它传递的情绪里面里面,酒吞看见的是一个“种子”步入穷途末路的无措。 酒吞不由叹了口气:“说了半天,你自己所求的事你果然还没做好准备,墟。” “我是走投无路,才会向你提出非分之请。现在看来,是有人想我的最后一程再快一点了。”被酒吞称为“墟”的“种子”透过田中的身份自嘲地哑笑。 流淌着自由意识的暗蓝光晕里不见分毫痛快,只有一种舍弃抗争的苍凉。 “尸丹。蛊元。除此之外还剩几个?等这些全都落进世人手里,我也差不多就剩灰飞烟灭了……鬼王,看样子那件事你不答应也不行。这些东西,你难道会任由它们落进别人手里么?” “墟”对酒吞提了一千多年的非分之请,不是别的,正是让他吞噬自己。 昔年,酒吞与祂相识是在离开伊吹山寺以后,彼时祂利用的身份是大江山的“山岳神”。流落鬼道的神子一眼就认出,这山岳神其实是个残损的“种子”。 山岳神败于鬼王之手,没有恼羞成怒,没有恨意,却只讶异于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 “你竟然……把你的力量附在佛咒之上?” 无尽之地的多数“种子”都是绕着佛门走的。佛门聚集了世间最刨根究底的众生,“种子”们并不喜欢被洞察,可这群偏执的凡夫俗子靠着一意孤行的顺藤摸瓜,竟几乎推测出了无尽之地的玄机。 他眼前的神子却是一个例外:“本大爷觉得他们话没说错。‘诸行无常,诸法空相’,这见解跟本大爷多合适。” 神子见山岳神降了,也就收手没再紧逼。 从那时起,山岳神和投靠大江山的妖众成了共存的同类,而神子变成了这里的鬼王。 鬼王万万没有料到,被他视作亲信之一的山岳神,却有一天主动请求自己给他一个了断。 “本大爷的力量想要除掉谁,绝不会听从于任何人。”酒吞拒绝得很彻底,理由更是刁钻。 可是从那以后,墟频频透过山岳神的身份提出这非分之请。酒吞烦了,质问祂缘由,祂过了许久才老实地说出一些真相来: “我曾败给死亡,祂重伤我之后投靠了强者,我这残损之躯已是求生无望了。但我知道,死亡如果遇见你一定会被你吞噬。既然吞噬我的迟早是你,何不趁早痛快一点?” 酒吞听出来,祂的话说了半截也藏了半截,因而看似有理,细想却十分荒诞。 他回给墟的依旧只是拒绝。 再后来,茨木找来了大江山。墟看着鬼王从沉沦了七天七夜的寝殿里走出来,笑得意味深长,好像他已然落进了自己料定的漩涡,插翅难逃。 而后,墟就让山岳神这个身份沉睡了。 酒吞确如墟所预言,吞噬了死亡成为了冥界领主,而他也因此失去了茨木。在酒吞最偏执且消沉的时日里,墟再次出现并终于告诉酒吞:祂之所以要酒吞亲手了断自己,是因为这场已经无法停止的屠戮需要一个终点。 这终点,会是无尽之地与世间秩序重启的因由。墟认定,能够存在于终点的“种子”必然是酒吞。 “只要你答应,将来会以混沌的名义给所有自由意识一个新的开始。” 墟的这个条件酒吞不是不能答应,但他还不想走到最后,因为按照整个无尽之地通晓的规则,走到最后的“种子”只有一个,他不想过早地与茨木面对这一天。 他更拒绝像一个佣兵一样,为了别人的寄望把自己投入无止境的杀戮中。 墟见状,沉思了许久。 祂不得不搬出了自己最隐秘的一段过往来说服酒吞,尽管他觉得这个秘密酒吞终究会自己解开: “你以为维度之间的吞噬是混沌的本意吗?如果意识生而只为被吞噬,我们何必要有意识?” “混沌之所以是混沌,就因为祂本没有意识。意识对你我为实,对混沌而言只是虚妄。”酒吞那时是这么回答的。 “……可是你看,虚无也有意识,还会彼此相吸。”墟说着,发出让人脊背一凉的笑声,仿佛揭示了一条不可言说的密义。 “你是想说,混沌的本质并非‘奇点’?”酒吞追着他的意思深想了一层,竟道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的话来。 ‘奇点’是世人提出的假说概念,也被称作“源头”。世人以为宇宙的本质是一个包容万物的核,高浓度的存在从这核里喷发出来,粒子形成万物,路径则为秩序。酒吞意识到,假如推翻了这个“奇点假说”的误导,混沌的本质不是单一的源头,那就是相吸、并存、无法取代彼此的两极。 恰如酒吞和茨木之间的样子。 “我也曾经像你一样被另一个‘种子’吸引,但我是一个失败的故事。”墟叹了口气,道出了旧事,这也是祂一切绝望的开始。 曾几何时,祂是无尽之地最强大的四个存在之一——质。 所谓质,为世间万物一切实存。 祂是秩序的基石,祂与并列而立的“时”“空”和“灵魂”,一度将自己视为所有秩序最原始的维度。 然而古怪的是,质与空之间产生了难以言喻的纠葛。混沌本该无序,没有任何注定可言,祂们之间却仿佛印证了某种离奇的匹配。 但就在这不久之后,心旌摇曳的质一时大意,被一个弱于自己的“种子”暗算,随后竟是名不见经传的死亡趁虚而入,狠狠撕咬下祂一部分身躯。 从那时起,无尽之地不再有质,只剩下残损的墟,而“种子”们也看清了事实——原来混沌之内并没有所谓永恒的强者,强者身上的血rou谁都可以跃跃欲试地分食。 质与空的旧事也最终潦草收场,空舍弃了墟,转而成为时间的盟友,成了无尽之地最大的强权。 “身躯残损之后,我才知道了一个真相。你我所在的这场杀戮并非注定发生,是当初有一个‘种子’受到刺激才开启了吞噬。只不过,杀戮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直到最后一个‘种子’吞噬了所有人。”墟说出了最为隐秘的真相,至此,祂对酒吞不再有保留。 撼动认知的事实面前,酒吞强留着最后一分理智:“你告诉本大爷这些,只因为本大爷如今步你后尘,与茨木纠缠在一起么?” 他仍需要确认墟不是在仗着祂的一厢情愿刻意扭曲真相。 “你并不会步我后尘。”墟却说,“我的故事用来证明存在,而你的故事会用来证明结局。如果有一天你走到终点,不可能是为了我的遗愿,也不会是为你自己——你是为你们。” 墟并非看不出来,当初被所有妖众视为宛转春宵的七天七夜里,酒吞跟茨木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较劲、试图吞噬对方。起初还是单纯的较量,渐渐趋于不可自拔的猎奇,再到后来,全无目的。然而直至最后他们依然发现,他们之间不存在你死我活的收场,只有满床无法收拾的狼藉。 大江山仍在的时候,酒吞时不时就同茨木拿这种血腥的游戏作乐,他真正开始厌倦“种子”之间的杀戮是从失去茨木以后。 可在墟眼里,酒吞这是迷失了: “他会舍命换得你吞噬死亡,因为他跟你一样是‘虚无种子’,这是他的方式。你们不可能靠一颗慈悲心挽留住任何东西,你们的永恒在虚无当中,想要留下什么,把什么吞进虚无就好。” 酒吞发现,他渐渐地无法反驳墟的话。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酒吞意识到,自己想在轮回中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夙愿或许来之过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