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坠入深渊

    柔软的羊绒被织成毛毯，搭在你腿上，面前偌大桌面摆满珍奇异宝，斗大的珍珠随意散落斛中，你捻起一枚，在指尖把玩。侍者毕恭毕敬跪坐在脚旁，低眉顺眼，不敢直视你的脸庞。

    那日后哥哥虽如约释放了绊，但你的软禁依旧没被解除，而是被转移到了他的卧房里。近来风声愈紧，监视你的稽查队友也越发少，来去匆匆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你试图拦住其中几个，却被他们惶恐的行礼噎得收回话语。

    一个走神没拿稳，珍珠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即使没有任何声响，伏跪的侍者依旧紧张地求你宽恕。

    “行了。”你不耐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在侍者快要走出房门时又开口：“诶，等等。”

    “什么时候让我出去？”

    “问他有什么用呢。”熟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侍者头垂得更低，似乎想要钻进地里消失一般。

    大皇子似乎刚处理完工作便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态，向来梳理得体的发丝散落几缕，耷拉在额前，剪裁优良的外套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褶皱。

    “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meimei。”不顾你的抗拒，他轻吻了下你，仿佛一个真正的好哥哥般关心你：“怎么样，这几天住得还舒服吗？”

    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仿佛在说这种话还敢问出来。大皇子像是看见小孩子胡闹般无奈地笑了声，想要摸摸你的头却被毫不留情地打开。

    “放我出去。”

    “现在还不行。”他摩挲被你打红的肌肤：“听话，再等一段时间……”

    “你以为能隐瞒到什么时候？”你打断他，抱起双臂诘问：“好歹我是第二顺位继承人，在这个关头不声不响，那些老东西不觉得奇怪吗？”

    他叹了口气，言语依旧关切：“再等等，现在很危险。”

    “就算那些贵族不奇怪，”你也不管不顾了，直接反驳了他：“我的老师和舍友，还有骑士营的人总该察觉到不对劲吧？”

    听了你的话，大皇子眼神变得有些阴沉。他抚摸手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向前迈了一小步，你被他的神情吓得轻轻缩了缩手，又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这一举动仿佛又让他心情稍微回暖了些，大皇子少有地屈尊向你解释了起来：“还在指望你那些小情人？我能忍住不对他们动手就不错了。”

    他坐在你旁边，伸出手把你抱进怀里，头埋在你颈间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察觉到，此时大皇子仿佛才真正放松下来，好一会他复又开口，声音有些沉闷：“我不想让你难过。”

    “你有没有想过。”你沉默许久，憋出了这样一句话，他“嗯？”了一声回应，你又继续开口。

    “他们想要的另有其人。”

    “谁？”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你的话，手上把玩起你的发尾。

    “如果我说是哥哥你，你相信吗？”

    他手指一顿，低头惊异地看向你，成为继承人后，这是首次你见到他露出这样幼稚的表情，竟然有些莫名的可爱。

    “你……”他欲言又止，最后伸手摸了摸你的额头。

    “没有生病。要不要找术士来看看？”

    “我认真的。”你捏住他的手，又强调了一遍：“你们两情相悦，反而我……”

    见你神情不像在开玩笑，他收起了轻松的表情，又变成那个锋芒不露的继承人。

    “是谁和你胡乱说了什么？”他皱起眉。你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继续开口：“有没有可能…”你咬咬牙：“你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荒唐。”虽然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你知道，他眼下心情并不算太好：“我竟然还要证明自己的取向？”

    “那天还不够吗？”他修长的手指覆盖上你的小腹，把你牢牢锁在了怀里。

    “可是……”你看着他耳边的空荡荡的红心以及满当当的黑色爱心，嗫嚅半天也没能开口。

    “要再证明一次吗？”他咬了下你的耳朵，刺痛感从肌肤传来。

    绝对被咬破了，这人是狗吗？你咬牙切齿，但不知道他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你又不敢反驳。

    “从小到大，没有变过。”他见你战战兢兢的模样，还是妥协了：“很肮脏吧，对自己亲meimei起了这种心思？”

    “额……”你刚要开口，脖颈间的水晶突然闪起剧烈的光，你睁不开眼，哥哥反应很快，一只手挡在你的眼前，另一只手扯下那个吊坠，扔到了地上。

    “二殿下，别来无恙？”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连忙扒下哥哥的手，本该远在神殿的圣子身着光明长袍站在一旁。“诺亚！”你惊喜地叫出声来，想要往他的方向走去，却被哥哥强硬地钳制在怀里。

    “圣子？”大皇子讥笑一声：“我竟不知，神殿的本领竟大成这样。”

    “好歹这里也是皇宫。”他施施然站起身，把你挡在身后：“圣子这般来去自如，怕是不太妥当吧？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关头。”他抚上腰间的佩剑，稍有不对就会刺向莫名出现的光明圣子。

    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诺亚叹了口气，稍微歪过头看向被大皇子挡住的你：“殿下同他说清楚了吗？”

    你有些不明觉厉：“说清楚什么？”

    “他是主角。”

    诺亚此话一出，把你吓了一跳，你从哥哥身后走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失声一般，半晌才颤颤巍巍挤出几个字：“你怎么……”

    “神殿做的手脚？”大皇子见你如此失态，下意识认为你方才的胡言乱语都是光明神殿那边动的手，看向诺亚的视线更加阴狠。

    “当然不是，大皇子殿下。”诺亚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他冲你笑了一下：“我知道的比您想象中的更多。”

    “忘恩负义的狗，毫无廉耻的魅魔，心理变态的蜘蛛和魔族头子……”

    “还有虚伪的精灵。”

    他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你的脸色愈发惨白：“流放、监禁、断头台……”

    “二殿下遭受这些都是托了您的福，大皇子殿下。”

    诺亚露出一个纯洁又治愈的笑容，仿佛真像神使一般：“最危险的是什么二殿下早就知道了……”

    “妖言惑众！”大皇子打断了他，拔出佩剑，细长的剑锋对着诺亚他愤怒到了极点，指尖崩得发白：“神殿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看来他不相信。”诺亚无奈地看了你一眼，垂下的手指仿佛无意识般点了点腿根。虽不知诺亚为何会知晓如此之多，但很明显他即使有些心思也无法伤害你。眼下被大皇子一直软禁，无疑是个死局，若是依靠诺亚……

    你抬眼看了下他，示意他有法子尽管用。几乎不用多说，诺亚就明白你的意思，他抬手，两枚绿色表面布着微光的树种便出现在手掌上。你一头雾水，却对种子感到了无比的亲切，隐约可以与它们共鸣，甚至手套覆盖下的纹章也有些发烫。

    你莫名感觉，只要你想就可以催生它们。

    大皇子却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母树的种子！？”他仿佛极其不可置信，“这东西早寻不到踪迹，怎会在你一个光明神祇信徒手上？”

    “看来他不信我说的。”诺亚没有理会大皇子的质问，反倒向你看过来：“殿下？”

    你只是念头转了下，其中一颗小小的树种就腾升而出，翠绿的藤蔓蓬勃生长，编织成巨大的茧，将大皇子吞没。

    “什么？！”他的声音消失在层层包裹中，你连忙扑了过去，努力扯着藤条，可它似乎不想伤害你，只是轻轻将你拨开。

    紧接着，另一粒种子也抽出枝桠，攀爬上诺亚的手臂、腰肢，顺着大腿将他吊起，他并不惧怕，甚至还亲昵地抚摸着藤蔓。

    “这是怎么回事？”见他也快被树茧吞没，你赶忙抓住诺亚的衣服，轻轻捏了捏你的手指，略带安慰地开口：“放心，二殿下，大皇子不会出事。”

    “光靠说大皇子应该不会相信我们。”他手指不断摩挲着在身上缠得愈发密集的藤蔓。你不明白，皱眉追问：“什么意思？”

    “看来您的好哥哥对您隐瞒倒是不少，对这些奇巧yin技，那位继承人可是最清楚的。”诺亚此时还不忘上个眼药，但还是耐心地安抚了一下蠢蠢欲动的藤蔓，树茧吞没的动作因此慢了些。

    “生命母树分裂出的亚种在吸取母树魔力时，有几率撕破通道，跨越循环。”

    “虽不如时间序列有用，但只是旁观完全够用了。”

    他亲了亲藤蔓，缠绕着他的树茧就伸出触须，与包裹着大皇子的相连。“既然还在逃避，我就带他亲眼看看好了。”诺亚的脸逐渐隐没在藤蔓之下，最后的声音模糊得难以辨认，消失在空气中。

    “让他亲眼…是…让……坠入……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