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
一想到可以帮到霍予生，姜原衣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刚走出办公室，她便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姜容沉默地站着，与姜原衣对视了几秒，开口道：“我们谈谈。” 两人去了走廊尽头，刚站定，姜原衣便看向远处，声音中带着些许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听说霍学长家里出事了，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路过，听到了你和医生的对话。” 姜原衣转头：“你都听到了？” “嗯。”姜容淡淡地点了点头，“听你们的意思，治疗的费用貌似很多？” 闻言，姜原衣深深地喘了口气：“和你有什么关系？” 姜容看着姜原衣不太好的脸色，在心里想了想刚刚在办公室门口想到的办法，缓缓说道：“原衣，既然费用很多，你们承担不起，难道就没有想过，寻求别人的帮助？” 寻求帮助？ 当然想过，她借了李姐的钱，霍予生也相应地借了钱，但是没有人会当活菩萨，能借到的数目也是杯水车薪罢了，没用。 姜原衣听着姜容的话，下意识握紧拳头，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姜容抿了抿唇，叹出一口气：“你知道的，我喜欢霍予生，所以自然也不希望看到他为难，如果真的急需这笔治疗费，我想……如果我向爸妈开口，他们应该会给我吧。” 姜容是在十八岁的时候才被找回来，姜家父母对她很是疼爱，怜惜加愧疚，无论她要什么都是不过分的。 更何况，姜家是有这个经济实力把治疗的费用填平。 姜原衣听着她平淡而又自然的语气，一笔治疗费，对于自己和霍予生来说，足以击垮他们，但是对于有着姜家撑腰的姜容来说，却只是一个数字。 “所以你愿意帮助霍予生？” “当然。”姜容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姜原衣听得血液倒流。 “原衣，你还记得我在礼堂说的话吗？我不会做出横插一脚的事情，去破坏别人的感情，但并不代表我会放弃。特别是当我在后台换衣间听到你们旁若无人地示爱时，我知道了霍予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接近他的机会。” 说着，姜容面色冷静地靠近姜原衣，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我可以出这笔治疗费，但我的要求是，让你离开霍予生，你愿意吗？” 听着她的话，姜原衣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怔住了，她动了动唇道：“你疯了吧？” “我没有疯，姜原衣，或许你觉得我很卑鄙，但是你不知道，对于我来说，霍予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过往的十八年，我什么都没有，后来一切都得到了，却又不那么真实。霍予生并没有向我示好过，可是在我这里，他就像一个精神寄托。” 她知道姜原衣一直避开她的原因，姜原衣恨她夺走了姜家父母所有的宠爱和重视，可是她又何尝不羡慕，姜原衣过往十八年在姜家养出来的自信与从容？ 两年过去了，姜容都没能摆脱十八年里的自卑。 姜原衣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霍予生的好，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赘述。可是让她把霍予生让给眼前这个人，姜原衣觉得，让她躺在病房里都要比这个选择好。 “你就当我是在趁人之危吧，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机会，我不能错过。”姜容看着面前没有任何反应的姜原衣，接着补充，“当然，我也做不到死皮赖脸，这个要求是两年的期限，如果两年之后，我依旧没能打动他，那么到时候……我会退出。” 姜容可以逼着姜原衣离开，但是她没办法逼着霍予生喜欢她。 所以她只给自己一个机会，时间到了，姜容就会放弃。 闻言，姜原衣嘲讽似的笑了笑：“一笔治疗费，换我和他之间的两年？姜容，你觉得这是两年的事情吗？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他，霍予生会怎么想？我们之间真的还会有未来吗？” 霍梅重伤未醒，现在是霍予生最脆弱的时候，如果连她都抛弃他，霍予生会变成什么样，姜原衣不敢想象。 “你们还有选择吗？没有这笔钱，他的亲人能坚持多久？难道你们的感情，比命还重要吗？” 姜容一句话，直击姜原衣的内心，让她瞬间变得哑口无言。 是啊，霍梅对霍予生这么重要，若是霍梅因为没钱治疗送了命，霍予生的下辈子恐怕都会活在悔恨之中。 可是，她和霍予生的感情才刚刚开始，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结婚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爱的人，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明明就差一点就可以幸福了，为什么要她做这样的选择？ 姜原衣突然苦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盖住了所有的视线。 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姜容，艰难又认真地问道：“那你今晚之前可以把钱筹齐吗？他姑姑的事情拖不了，我们的钱加在一起，应该就足够之后的空缺了。” “你答应了？”姜容似是有些惊讶。 “我还有选择吗？”姜原衣擦了擦眼泪，极力地忍住情绪，“我会和他说清楚，以后……算了不说了。” 以后会怎样，未必和她有关系了。 姜原衣失魂落魄地回了公寓，看着两扇相对的门，一瞬间，两人这么久以来所有的回忆都慢慢地涌了上来。 她努力地忍住难过，选择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想先整理一下情绪再去找霍予生。 然而一开门，姜原衣便看到霍予生就坐在沙发上，上面放着保温盒以及一盘新鲜的水果。 霍予生神色不太好，但是看她回来，还是收起了自己情绪，淡笑着问道：“你去看姑姑了？” 姜原衣边走边点头：“嗯。” 她缓缓坐下，两只手紧紧地抓在一起，这么久了，她第一次面对霍予生的时候，会这么紧张。 “吃点东西吧，我待会儿去医院守着。” 男人打开保温盒将饭菜一一摆好，那盘水果放在最右侧，方便姜原衣去吃。 霍予生的情绪确实稳定，除了刚出事的那天茫然不知所措，后面都是坦然应对，即便是情绪不好，身体疲惫，也丝毫不会忽略姜原衣。 之前两人在一起，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好不让姜原衣费心，现在也是。 看着他一切贴心的举动，姜原衣忽然觉得，过了今晚，又或者是十分钟之后，这一切都要彻底消失了。 低眸望着霍予生递过来的筷子，姜原衣定定地看了许久，就在霍予生觉得奇怪的时候，她开口了。 “霍予生，我们分手吧。” 比起拐弯抹角的暗示，姜原衣觉得，还是直来直往比较好，就像是当初她处心积虑地靠近他时那样。 有一瞬间，两人的时间好像相对静止了。 男人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像是听到了她的话，又像是没听到，他接着把筷子递得更近，没事人一样回答：“是不是累了，我可以喂……” “我说，我们分手。”姜原衣说着把筷子拿走，随意地甩在那几道菜上面，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重复。 霍予生微微转头看向筷子的方向，他垂着眼，姜原衣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绪。 良久，他缓缓站起来，两人的视线水平调换，霍予生低眸安静地看着她：“为什么？原衣，是我这几天太忽略你了吗？我做错了事？还是……因为我的压力，让不好的情绪影响到了你？” 男人依旧情绪稳定，只是眼中带着疑惑与不解。 姜原衣听着他一句句的检讨，低下眸不敢与他对视：“都不是，是我的问题。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这些话，但是我确实想分手了。” “你的问题？”霍予生重复着，“所以是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解决。” “解决办法就是分手。” 姜原衣立刻接话。 话落，两人之间又是长久的沉默。 姜原衣听到了男人慢慢增大的呼吸声，很沉重，又带着说不出的无奈。 “告诉我好不好？我现在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不愿意说一句告别的话就离开我……我会疯的。” 一开口，哽咽的声音响起。 霍予生尝试着靠近面前的姜原衣，却又在看着她抵触的动作后停下。 霍梅一句话都没给他留，就这么在医院躺了十天，霍予生甚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听到她的声音。 如今姜原衣也要离开他，也不愿意给他理由。 姜原衣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直到尝到血的味道，才堪堪松口。 “霍予生，我确实是累了，和你在一起，我忽然觉得自己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只有越来越多的压迫感和喘不过来气的窒息。李姐给我打电话说，公司选了我去南宿学习，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可能错失的机会，我已经答应了。” 女人的话像是带着钉子一样，一锤、一锤地钉在他身上。 霍予生仔细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却又不知道作何反应。和他在一起，竟然让她感觉累了？ 他滚了滚喉结，下意识去捻手指：“你、你可以去南宿的，我不反对。要是累了，你也可以先离开我缓一缓，这里我来照料，我不会把我的情绪传给你的。你有追求梦想的权力，但是可以不分手啊，你暂时离开我是可以的……真的可以……” 霍予生来回想着措辞，平时的理智和清晰的思路通通不见了踪影，他只想着，用所有能挽留的话去阻止这一切。 一个清冷理智的人被她逼成了现在这样，你可真了不起啊姜原衣，她在心里默默地苦笑，走到现在这一步，她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不是暂时离开，公司说了，这次的训练很重要，我们要把控好自己的私人感情。等以后训练结束了，就真的走向大众了，我怕我们之间的事情……会成为之后的……羁绊，或者说……污点。” “姜原衣！”霍予生忽然扬声，用前所未有的声音和态度去质问面前的人，“窒息？羁绊？污点？你说的真好！不愧是我爱的人，你真的知道怎么去让我难堪！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是你问我要不要做你男朋友，是你说会好好和我在一起，是你说会在你生日那天领证结婚！” “我已经拼尽全力去爱你了，你还要我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 男人瞬间声泪俱下，每一句话都像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一样，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当听到所谓的羁绊和污点时，霍予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心与疲惫。 霍梅的治疗费他可以咬牙坚持着去凑，再累再难都有坚持的力气。可是姜原衣的话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破解，好像真的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姜原衣大声讲话，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理智。 姜原衣低着眸，生怕看到他眼里的悲伤会心软，她将手背在身后，用力地用指甲去陷入掌心，让自己清醒。 等到他发泄完，姜原衣声音平静道：“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短短的几个字，让霍予生彻底陷入了绝望。 他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和他相处了数个日日夜夜的女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泛着冷，她用沉默去回击他所有的不甘和难过。 能怎么样呢？不能怎么样。 霍予生用手指拭去了眼尾流出来的泪，深喘了几口气，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恢复了原本的音调，淡淡地说：“把饭吃了吧，我同意分手。” “以后……希望你能越来越好。” 最后的两句话，低低的声音，却像是绕不开的魔咒一样烙印在姜原衣的心上。 门打开又关上，霍予生离开了。 姜原衣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似乎还在维持着刚刚的坚强，她的视线投到茶几上的饭菜水果上，刚想挪动便被心口的窒息压得整个人顿时倒在了地上。 疼……特别疼…… 姜原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倾泄而出，她撑在地毯上无助地哭了起来，用此时刀绞般的疼痛去惩罚之前违心的自己。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她做饭、喂水果，再也不会有人抱着她入睡，她再也不会有家了。 姜原衣啊姜原衣，你瞧，无论怎样，你终于还是舍弃了爱情。 她默默地躺着，感受着霍予生在这个房子里余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