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嫡庶
第七十五回 嫡庶
春花一行人回到候府中,二爺便到大廳聽著張管事稟報府中近排發生過之事,當便道到花嬤嬤前多日下鄉回來,便病著了。 春花聽到此,偷瞥了二爺,見他鎮靜地聽著張管事道著此事。 她不禁狐疑著,當日花嬤嬤離開,他表現之情緒外露之事,可是她想多了! 然後,一連數天,二爺都沒有去探望花嬤嬤,春花都見二爺沒有行動,都暗對二爺之冷漠感到寒心時。 二爺招來府中之白大夫來詢問花嬤嬤病情,她終肯定他不是這後冷情之人,他要隔多日才這樣做,可是有別之原因。 她看出他可會擔憂花嬤嬤,便於某日。 春花正在一旁磨著墨,向練字中之二爺道: "二爺,奴婢可向您請休幾個時辰?" 江洐逸還專心致志地練字。 "為何?" "奴婢已是回來數天,並得知花嬤嬤病著,往日得她照顧,想去探視她?" 他頓了一回筆,側著頭看向她。 被他盯得不自在之春花,欲想再道一些話來。 他便收回目光,又道: "妳看著吧!" 他沒有回絕,亦沒有道好,要她看著行事。 春花便知道,他答應了。 於是,當日,午飯後,她便向二爺告假,來到花嬤嬤之居所。 站於門前,抬頭內裡之一切,心頭五味雜陳。 本是打算外出之玉意見著春花,呆愣愣立於門前,甚是好笑著。 "春花,為何今日會來此?" 被她喚回過神之春花,看著玉意姑姑,很是乖巧地向她福過身,道: "姑姑,安好。" 玉意上前扶過她。 "客套了。" 春花垂頭笑意容容地道: "我多天前從村莊回來,聽著花嬤嬤病著了。不過,剛回來,多事著,未能抽空來,見今日有空,便來探望嬤嬤。" 玉意聽著她之話,拉著她之手往內走。 "妳是位好姑娘。" 春花隨著她之小步,而行著。途中又是問道: "嬤嬤如何?" "還不是,老人病,難斷尾。" "那要小心養著。" "可是,小心得緊。仍是有大意之時,惟有多拘她多於屋內休歇,要於天氣溫和些許時,我與玉祥才敢讓她老人家出來散著步。妳亦時,已是深秋來著,那還有溫和天,多留她老人家於屋內,她可是不依呢!要我倆耍了不知多少嘴炮,她才不外出。" "姑姑,您倆可真是上心。" 玉意便感慨地道: "沒有她,我倆可還是飄泊著。" 這是,春花首次聽著她道著有關她倆與花嬤嬤之事。 "那她可是您倆之恩人!" "都可以這樣說。" 玉意昂首一笑而過,接著道: "過去之事,不要道了,怕污了妳之耳。" "妳看,都到嬤嬤之房間了。" "謝謝,姑姑帶路。" 她倆相視而笑,玉意為前,春花為後,進入房間里。 迎面傳來濃濃之藥味。 春花蹙起眉,玉意卻是習以為常,並把她引到內室。 玉祥坐於床前之凳子,正勺一口湯藥給花嬤嬤服用。 玉意為春花引見。 "嬤嬤,春花來探望你。" 花嬤嬤聽著消息,本是遲暮幽暗之雙目,漸漸換上一道光彩,張頭看向她,片刻,過後又是平靜如梭地道: "嗯!可是來著。" "嬤嬤,安好。" "可是回來了。二爺身子如何?" 春花稍行前半步,回她之話。 "二爺,身子已康復了。嬤嬤,可不用掛心他了。" 花嬤嬤聽著用肚腹回道嗯一聲,便作罷。其後,向著正一勺一勺餵藥湯給自個兒之玉祥道: "不用這般麻煩了,給我一口喝下吧!這樣喝著,我口都可得只有苦水了。" 玉祥一怔看向她,她已是接過藥湯,一喝而盡了,並把瓷碗交回給她了。 "妳與玉意去廚房看看,可有甜食給我沖淡口中之苦澀。" 玉祥接過碗子,看一記她,又看一記春花,道: "好。" 她收拾妥當碗子,便與玉意離開了。 花繼續又向著春花道: "過來扶我到外室坐坐。" 春花猶豫了。 "可是,嬤嬤您不可見風。" "不怕,只要不外出便可。況且,終日都是躺在床上,亦累著。可要舒展筋骨。" 花嬤嬤便掖開被子欲想起身。 春花見著連忙走上前,扶著她起身。當站妥,便於並於牆角旁之屏風奪下一件厚實的夾襖為好披上,才敢扶著她到外室坐。 花嬤嬤問道: "為何而來?" "二爺,關心嬤嬤,並命奴婢來看望您。" 花嬤嬤聽著嗤笑一聲。 春花聽見,覺得她不信,又再重申道: "嬤嬤,真是二爺讓我來的。" 花嬤嬤閉合雙目聽著,又是睜開雙眼,躝跚地坐到中央對著門口處之圓桌里。並自顧地提起水壺,欲想倒杯水。 春花見著,接過她手中之細活。 她松開手,讓她做吧! "是否他讓妳來,都不重要。甚至他不讓,妳來才是正確的。" 春花頓了一記,才接道: "然而,他關心您是天經地義的。" 她摸一記杯身,感覺水不溫。 "水冷著了,我叫人來換壺熱的來。" "不用了,我都只是想喝一口,沖淡口中之苦澀。" 她聽著花嬤嬤如此道,才把杯子端給她。 花嬤嬤喝過一小口後,道: "天經地義,亦要看對象,他此刻之身份是府中的嫡子,當不應對一名下人過多擔心。於村莊時,他都與我保持著距離,當回到侯府,於她之眼前,他更加不會表現出對我過於關心。" 說著說著,可是聽到她之失落。 春花聽著她那失落之情,都不禁問道: "其實,花嬤嬤您是想二爺來的。" 花嬤嬤看著門外之秋景道: "想與不想,他都選擇不來。" 春花聽著她之哀傷,便道: "既然嬤嬤是如此珍重二爺,當初為何您...您還要這樣做?" "把他送作他人為子?" "嗯!" 花嬤嬤抬頭淡淡地看著她,眼眸中透露著憐惜。 世間上所有經歷都讓人成長,當中伴隨著可有高興,可有痛苦,可有無奈,可是憂傷... 而她再回頭一看,那些經歷都已經滄海桑田了。 "當然是為著他好。" "春花,愚鈍不明您之意。" 花嬤嬤慈祥地對著她笑,並道: "如果尊卑之分,是讓妳嘗到世間之悲哀。那妳何知,嫡庶是會讓人憋屈地活著!" "嫡.庶?" 春花驚訝地看著她。 "妳未為人母,未必體諒我之苦心。倘若他為我的兒子,於一眾奴僕面前,他當然為主子,然而,於嫡子面前,他亦不過為僕人。縱使他有多大的才幹能力,豪情壯志,都要謙讓給嫡子,不可蓋過他之風頭。因為尊卑有別,嫡庶分逕。" 春花聽著她之話,甚是有些呆滯。 花嬤嬤瞥了一記她,沒有再多說了,始終她還未為人母。有人拚命到由庶子爬上嫡子之位置,欲想辦證乾坤,有人一生下來是嫡子,便會坐擁天下所有。 她看著杯中之清水,映照出來之臉龐,已是美人遲暮之樣子了。 曾經,因為此張臉,她有幸伺候侯爺,並能懷有身孕,並一索得男。 那時,她暗自喜悅,侯爺許下承諾會立她為妾。 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留於侯府,有著屬於她小家庭了。 然而,於坐月子時,夫人來說之一席話,把她原先之幻想全部打滅了。 她不顧大腹臨盆,孕婦不能進產房之忌諱,帶著手中端著木盤子之孫嬤嬤進來,並看著襁褓中睡於她床側之嬰兒,道: "這孩子生得俊俏,有像妳之眼眸,又有像侯爺之鼻子及臉型。" 年輕時之花嬤嬤看著她甚是緊張,便慌忙坐起身,欲想下床,卻被她阻止了。當聽著她之說詞,更偏惶恐。 "妾身,代少爺感謝夫人之廖贊。" 夫人對著花嬤嬤溫柔地笑,然後,坐於床側逗弄著嬰孩之臉蛋,惹得他咯咯地笑。 "妳看,他多有靈性,將來必會是我侯府中聰慧之兒子。" 花嬤嬤覷看著夫人,不明她葫蘆賣什麼藥,都賣巧乖地道: "那也要夫人之惜心教導。" 孫嬤嬤大聲喝叱道: "一名庶子,何德何能要一名正室教導。" 夫人呵斥道: "孫管事!" "是,夫人。" 夫人仍溫柔地看著花嬤嬤。 "妳明白她這話之意思嗎?" "妾,越規了。" "不要緊,他得不到我之教導,是敗於出身,如果他是我之子,我必會為他宴請名師,助他封侯拜相。" 花嬤嬤聽著她此話,明白到夫人是衝著她而來的。 "還請夫人為妾指點一條明路。" "聖上要指派侯爺鎮守邊疆。" 此事,花嬤嬤都略有所聞,這樣又與此事何關。 "侯爺在外,我不放心,想尋一個知根體性之婢女去照料他。妳可願意?" 花嬤嬤聽明她之意,更是壓抑著內心之悲涼。 "夫人,您這般容不下妾?" "並非我容不下妳,是我需要一個人替我去守著侯爺,妳是絕佳之人選。" "為何是妾?" "因為妳有兒子!妳想要一個侯府妾身之身份,生之兒子是庶子,還是用一個通房奴婢之身份,替我到塞外守著侯爺?" 花嬤嬤毫不猶豫,拖著虛弱之身子,爬下床,並跪於她之面前。 "奴婢,願意替夫人到邊關守著侯爺。" "望妳做到,替我守著他。我便誠意收他為兒,要他以巨鹿侯府嫡次子之身份活於這個世間上。" 花嬤嬤得夫人之承諾,重重地於她面前叩著頭。 夫人看向孫管事,點著頭,把手中之湯藥端到她面前。 "喝了它吧!" 花嬤嬤看著那碗湯藥,卻遲遲沒有拿起。 夫人見著,便問道: "可有疑問?" "夫人,如何讓他成為妳的兒子?" "妳信不過我?" "不是,奴婢只...是,只是想...弄過明白." 夫人看著她驚惶失色之樣子,亦沒有責怪之意。 "告訴妳亦無妨。把手伸過來。" 花嬤嬤照著做。 夫人把她之手按於肚皮上。 花嬤嬤睜大眼睛,抬頭看向她。 很軟!軟得不合理。而且,她有過生孕經歷,明白孕婦之肚皮是何樣的。 夫人依然微笑地看著花嬤嬤。 "我已與大人說了,會於這一兩月生下孩兒。其後,以初生孩兒不能見風為由,不讓人見,過多兩三個月之後,才帶他出外見人。我想外人應難以分別出來。" 花嬤嬤再沒有任何疑問了,很是爽快拿起藥湯,沒有過問內裡可是用了什麼藥材煲成,直接把它喝下。 一口一口苦藥從咽喉間,滑下到肚皮,她覺得它是甘甜的,只要能令夫人安心... 這樣,她便會待我兒好。 待花嬤嬤喝清光,把碗子交給孫管事後。 夫人見孫管事點著頭,便道: "過多十幾天,候爺便要出發了。妳,都命人準備。" "是,夫人。" 花嬤嬤跪著恭送她離去,才抬頭看向床榻上之兒子,神情甚是滿足的,沒有任何哀傷之神息。 她為她兒博來一個無價之嫡子身份。 其後,花嬤嬤追隨候爺到邊疆,替夫人守著他,不讓他身旁再有別之女子。 直到,幾年後,候爺有機會回京城述職,她隨伴其身旁回來。 回到侯府門前,看著夫人立於此,手中牽著一名粉雕玉砌之小男孩。 她溫柔地跟他道: "逸兒,向爹爹問好。" 小男孩一本正經地向候爺道: "逸兒,見過爹爹。很開心您回來。" 候爺上前擁著妻兒。 花嬤嬤於他身後見著。 他頂著清澈無瑕之眼珠,對著身旁之人都是文質有禮,善良有愛。 覺得所有之付出及犧牲都是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