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逆生 （瑶妹产子上篇）
第五十七章 逆生 温情跟着温简火急火燎地赶往听雪洲，一踏入双阳锋禁地，二人的心就是一沉。往日一入夜就灯火通明的听雪洲，此时黑暗静匿一片森然，等他们登上听雪洲阁楼的二层，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样的一幅场景。 二层的卧室，房门大敞。漆黑冰冷的房内，温若寒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金光瑶，抓着他的手正在不断地给他输送灵力。温若寒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周遭那股寒冷又令人感到绝望的气场，却压的温情和温简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温情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宗主……」 温若寒听到她的声音后，慢慢地把头转向了她的方向，盯着她的眼睛没说话。屋内很黑，但温情却能清楚的看到，温若寒眼中的那抹几欲噬人的赤红。 温情心中一阵骇然，这就是结了契的天亁和地坤，他们中间那种看不见却又无法割断的羁绊，居然能让一向冷情冷性，泰然自若的温若寒，情绪失控到这种地步！ 这样子的温若寒，让温情感到极度的恐惧，但医者的天性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踏步上前。这种场面之中，医者就一定要成为众人里的那个主心骨，哪怕此刻抱着病患的，是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温若寒。 温情不再等待温若寒的回应，她迅速燃起了屋内的灯烛，接着行至榻前二人身边，从温若寒的手中强行夺过金光瑶的手腕，开始替他诊脉。手一搭上金光瑶的脉门，温情就知道，他这是要临盆了。 金光瑶腹中胎儿尚未足月，但按照他之前的身体状况，其实提前分娩未必不是好事，温情一直都在担心他腹中胎儿长的太快，若真的等到胎儿足月再分娩，对金光瑶来说，其实是相当危险的。 但那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如今，金光瑶产前休克，他腹中本应活跃的胎儿又安静异常，偏偏又是一副即将临盆的脉象。无论是听雪洲还是金光瑶的身体状况，此时都处处透着诡异，温情不知道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金光瑶此时的情况，真的非常不妙。 从随身的药箱里翻出来了一片参片，温情捏开了金光瑶的嘴，将参片放到了他的舌下，接着她又取出了数枚银色长针，扎了金光瑶身上的几处大xue。然后，她以一种巧妙的手法，在金光瑶的胸前轻轻的推拿了起来，大约推了半盏茶的功夫，金光瑶终于呻吟着醒了过来。 「阿瑶？」 先出声的是温若寒，温情救治金光瑶的时候，他全程都将金光瑶死死地抱在怀里根本就没撒过手，此时见怀里的人终于有动静了，他总算是从之前那种反常的状态里走了出来。 温若寒正常了，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突然间就消散了大半。温情心中偷偷地松了一口气，金光瑶既然醒过来了，那胎儿就应该也没有什么事了。 醒过来的金光瑶，将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后，四下望了望，在听到头顶的温若寒又一声的呼唤后，他缓缓抬起双眼，望向了头顶的男人。目带疲惫地与温若寒对视了良久良久，然后他缓缓地翘起了嘴角，朝温若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这一抹笑好像一记巴掌一样，狠狠地打在了温若寒的脸上，他知道金光瑶在嘲笑什么，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的说没人再敢动他的，结果呢？ 面对金光瑶的嘲讽，温若寒无话可说，只是把搂着他的双臂，收的更紧了。 因为之前找好的稳婆和平时服侍金光瑶的下人，现在都已不知去向，所以给金光瑶接生这件事，此时就落到了温情一个人的肩上， 温简已经飞到山下去调派人手了，听雪洲暂时无人可用，所以温若寒都不得不跑上跑下的亲自为金光瑶打水端药。 这段时间里，温情又细细的查看了金光瑶的身体情况，结果越看越是心惊，因为她发现，金光瑶原本应该下降的胎位。不但没有下移，而且本来胎儿头朝下的体位，现在整个都颠倒了过来！ 她立刻掀开了金光瑶衣袍的下摆，摸了摸他的裤子，是半湿的，说明羊水应该是破过的，但现在不知为何却停止了流出。 「我现在要查看一下你的宫口，你要尽量放松。」 金光瑶闻言闭上了眼，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任凭温情将他的裤子脱了下去，此时一旁的温若寒已经用灵力温好了一盆热水，温情用热水浸湿了手后，便将手指插入了金光瑶身后的甬道之中。 被温若寒之外的人如此亲密的深入自己的身体，金光瑶这还是第一次，但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计较这些了，怎么都好，随便他们对自己怎样都可以，赶紧让他跟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分开吧！ 自从他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跟他成为了共生关系后，他就变成了一块砧板上的rou，一个装着温若寒子嗣的脆弱容器，他虚弱无力到谁都可以轻易的拿捏他，有人想害他，他无法自救，也无法逃脱，无论他愿意与否，他都只能相信温若寒，只能苦等着温若寒来救他。 这让他深深的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失控感，这跟从前，他被别人剥夺自己身体掌控权的感觉不同，这种源于自身的脆弱和无力，让金光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绝望，绝望到无力对抗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这种被动的，失控的，不得不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日子，金光瑶真的一天都不想过了！ 「呃——！」 温情的手指摸到金光瑶宫口的时候，金光瑶终究是没能忍住从喉中溢出的一声痛呼。下体的深处，仿佛被人用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了他原本就一直阵痛个不停的那个部位，之前的一番折磨，已经耗光了他的全部体力，如今这一波强过一波的阵痛，他真的再也无力对抗了。 此时温情的手指不甚温柔地在那里又是戳又是按的，那种由内向外辐射的钝痛，疼的金光瑶两条腿都开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你刚刚，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 听到温情的问题后，金光瑶虚弱的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答道： 「他们……给我喝了一碗药……很辣。」 温情这下总算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有人不想让金光瑶那么快把孩子生下来！ 不是不让他生，而是不想他那么快生，所以那人没下死手要了金光瑶和这孩子的命，只是延缓了他分娩的时辰。强行闭合了他原本已经打开的宫口，并用药物让本来活跃的胎儿安静了下来。 温情并不清楚那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可那人这么做，其实跟杀了金光瑶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他的宫腔本就发育的不完全，腹中的胎儿月份也不足，而且他之前羊水又破过，这种情况下若是拖的太晚依旧无法分娩，到时候胎儿和金光瑶都会非常的危险。 没过多久，听雪洲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御剑的破空之声，是温宁带着龟鹤堂的几个负责磨药打杂的门生率先赶了过来。 按理来说，给宗主的爱妾接生这件事儿，怎么都轮不到温宁来掺和，可这大半夜的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人了，龟鹤堂的人温情用起来顺手，所以她就让温简先把他们喊过来了。 有了可用的人手，温若寒终于能继续陪在金光瑶身边了。温宁带着那几个在龟鹤堂学徒的门生，煎药的煎药，烧水的烧水。跑上跑下的忙个不停。等听雪洲内内外外被燃起的炭盆烘热后，温情让金光瑶喝下了一碗催产汤，然后告诉他，不能躺在榻上休息，要下地多多走动。因为他必须让闭合的宫口尽快的再次打开。 虽然金光瑶很累，但他却也只能听从温情的安排，强忍着眩晕和下体的阵痛，被温若寒搀扶着，在房内一圈接着一圈地走动了起来。 眼看金光瑶额上的冷汗就没停过，温若寒一边着急一边心疼，他满身的力气和通天的本领此时通通无处使将，在金光瑶生孩子这件事上，他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 金光瑶走走歇歇了大半宿，其间还要时不时接受温情为他调整胎位的推拿，到了辰时，他的体力基本全部告罄，但他的宫口却完全没有再次打开的迹象。倒错的胎位，也没有任何变化的征兆， 「问题不大，先休息一下吧，攒攒劲儿。」 再一次替金光瑶诊过脉后，温情不禁蹙起了眉头，她心中的不安逐渐加深，但眼见金光瑶人越来越萎靡，她也只得故作轻松地让他暂时休息一下。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下人已经备好了早膳，虽然金光瑶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他还是逼着自己进了些流食，等到他被温若寒扶到榻上后，几乎在沾到枕头的一瞬间，他就立刻昏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金光瑶却没能睡太久，没到巳时，他就再次从阵痛中醒了过来。 虽然已经睡了一会儿，可金光瑶却还是觉得异常的疲惫，眼皮沉重的根本就抬不起来，他索性就没有睁开眼睛，就那么躺在榻上继续休息，于是，他无意间听到了屏风那边，温情低声对温若寒说的话。 「宗主，这样下去可能不行，他的羊水已经破过了，若是拖太久还不能分娩的话，这个孩子怕是……」 温若寒闻言默了一默，随即问道：「那他呢？」 温情道：「孩子只要在他的体内，与他就是共生关系，孩子出事了，他也难保性命，所以……」 说道这，温情踟蹰了片刻，然后语带无奈地继续道： 「若是他的宫口一直打不开，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剖宫取子了。」 温若寒再次沉默了，许久后，他缓声问道：「……剖宫？那他可有危险？」 温情道：「性命无碍，只是，若要剖开他的宫腔，则必先剖开他的丹海。他的金丹本已残破不堪，若丹海一破，金丹必然不保！」 「不……！不要！」 听到这，金光瑶再也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他强撑着身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赤着脚扑到了屏风那一边，抓住了温若寒的袖子，仰望着他急急的恳求道： 「温若寒，我保证，保证会给你把孩子生下来，你别让她毁我的金丹。」 说完，金光瑶忍着强烈的眩晕感和体内不时传来的阵痛，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榻前，胡乱踩了床边的丝履，然后抬头冲随他一起进来的温若寒急道： 「我休息好了，我再走一走就好了。你扶我一把好吗？」 温情也没料到，金光瑶会这么快就醒了过来，看到他此时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只好一边阻止他，一边开口安慰道： 「我说的是最糟糕的情况，你不要急，时间还早，你安心休息，再攒一攒力气。」 金光瑶闻言，转过头直视着她的双眼，幽幽地问道：「温姑娘，我且问你，你有几分把握，让我不会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金光瑶这话问的太过认真，言语间还带着一种温和却威严的压迫感，一时之间，居然把她给问住了，她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才好。 站在一旁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温若寒，此时开口了，他走到金光瑶身边，强行把他又按着躺在了榻上。 「你再休息一会儿，这件事我心中自有计较。」 但金光瑶此时哪里还睡的着，他依旧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我没事，我不累不需要休息！」 「听话，先睡一会儿。」 温若寒语气温柔，手却一直压着金光瑶，让他根本没法起身。 又挣扎了一会儿，突然，金光瑶闻到了一阵温暖又馨甜的味道，这味道他熟悉，那是温若寒一直用来哄他入睡的信香的味道。 意识到温若寒要做什么，金光瑶目眦欲裂的瞪着他的双眼，咬牙道： 「温若寒！你跟我保证！无论如何，保我金丹！」 温若寒迎着金光瑶的目光凝了他良久良久，然后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柔声道： 「乖，睡吧。」 没得到温若寒的正面回答，金光瑶心中的不安陡然炸裂，但在温若寒的有意催眠下，他本就疲惫的身体和精神，再撑不住，只能带着满心的惶恐和不甘，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因为有了温若寒信香的压制，金光瑶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的时候，温若寒就坐在他的榻前。 「醒了？饿没饿？起来吃点东西吧。」 脑中关于睡前的记忆渐渐回笼，金光瑶一语不发地撑着手臂想要从榻上坐起来，温若寒伸出手去扶他，却被他一个闪身躲了开来。温若寒的手僵了僵，然后不顾他的躲闪，再次扶住了他。 躲不开温若寒，金光瑶只能任他将自己扶起，然后靠坐在了床头。扶他坐好后，温若寒转身端来了一碗浓稠的带着淡淡药味的粳米粥。 「吃点东西，这里面有一些药物，温情说可以促进你宫腔的收缩。吃完后我扶着你走一走，我们再试一试好不好？」 金光瑶默默地看了温若寒片刻，然后伸手接过了那碗粥，没用勺子，直接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喝完后，他把碗往温若寒手里一塞，淡声说道： 「再来一碗。」 ———— 天色渐变渐晚，金光瑶在温若寒的搀扶下先是在房内走动，后来干脆楼上楼下的爬起了楼梯，可就是这么折腾，金光瑶的宫口却丝毫都没有打开的征兆。 药物的原因，让金光瑶的宫腔收缩的非常厉害，强烈的宫缩，带来的是没完没了的阵痛，金光瑶从来就没这么疼过，好像上辈子被人砍了手，也没有这么疼！ 他的疼，温若寒感受不到，却全都瞧在了眼中。金光瑶是个及其注重自己身姿和仪态的人，除了两个人进行床笫之欢的时候，温若寒从没见过他在人前佝偻过他的腰。 但现在，这个人不但弯下了他那从来都是挺直的腰身，甚至还在刚才直接跪趴在了地上。 他那时定是疼极了吧，那么多下人的面前，他就跪在那，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闭着眼睛抖着身子，一边抽着冷气一边轻声呻吟。 「阿瑶，休息一下吧。」 眼看金光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温若寒终是心生不忍，不知第几次的开口让他休息，然后果不其然地，金光瑶立刻就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累，不用休息……啊————！」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就感觉到下体传来一阵比之前都要剧烈的钝痛，疼得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阿瑶！」 温若寒直接抄着他的膝盖把他抱了起来，然后三两步从楼梯闪进了卧房。将金光瑶平放在了床榻之上， 一直候在那里的温情，见状连忙闪身至榻前，用温水浸湿了手后，二话没说掰开了金光瑶的双腿，再次将手指探进了他的甬道。 「开了！两指！快去准备热水！」 听雪洲众人再次忙碌了起来，温情半跪在金光瑶的两腿之间。手指在金光瑶体内宫腔的入口处不断地刺探着，揉按着。试图帮着金光瑶将那处开口再扩大一些。 「嗯——嗯——」 金光瑶紧紧的咬着下唇，却依旧止不住喉间那一声接一声的痛呼，他感觉的到体内那个与他生命相连的孩子，正在试图从自己的身体内部撕裂自己，温情在自己体内的手指虽然也很疼，但跟这股从体内最深处向外迸裂的疼痛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疼痛，让金光瑶不由自主地开始收缩小腹，做出向下排挤的动作，那是他本能的反应，本能的想将这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异物排出体外，可他才一稍稍用力，就被温情喊停了。 「不行，阿瑶！你先不要往下用力，再等等，等宫口再打开一些。现在先省点力气。」 温情的话，此时听在因疼痛而急促地喘息着的金光瑶耳中，好似隔了一层水一般不真切，他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回道： 「不……是……不是我，在用力，是他……他自己……要出来。我……啊—啊———！」 话没说完，金光瑶顿觉下体又是猛地一疼，一股巨大的力道，开始由他的体内向下倾轧。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不受他控制地脱口而出。 「阿瑶！别用力！不要再用力了！放松！放松！你这样不管不顾的用力，会出事的！」 温情一边焦急地说着话，一边将手指牢牢地堵在金光瑶的宫口，推着那里，阻止胎位不正的胎儿继续向外产出。 金光瑶的宫口才开到三指，这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继续产出了，且不说他胎位本来就不正，就算是最正的头位，孩子若强行从里面破开没完全打开的宫口，那也一定是会出人命的。 「啊——哈哈——我——我忍不住——呃—唔—」 下面不许用力，金光瑶只能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人在疼痛的时候，身体就是会控制不住的用力去对抗疼痛，但金光瑶现在却被要求放松身体，不要用一丝一豪的力气去对抗这铺天盖地的剧痛。这种逆反人类本能的行为，真的是太难为他了。 「阿瑶，阿瑶，不要咬，张开嘴。」 一直在旁边的温若寒，此时也是心急如焚，他捏开了金光瑶已经见了血的嘴唇，将自己的手指探入了他的口中。 其实在他旁边的矮桌上，有事先备好的咬布，但温若寒不想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也好，他想陪金光瑶一起疼。 但金光瑶却微微扭开了头，将他的手指吐了出去，刚刚的那一波疼痛让金光瑶疲惫至极，趁着下一波疼痛还没来之前，他调整了下呼吸。闭着眼睛轻声开口道： 「温若寒……我给你……生下这个孩子后，就不再欠你的了……。」 温若寒这句话其实没太听懂，他从来也没觉得金光瑶欠他什么。 他不知道，其实金光瑶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上一世他背叛了温若寒，砍下了他的头颅，终究是他亏欠了他。 其实他金光瑶本来良心也不太多。欠了也就欠了，人死帐清。 只是这一世，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向外传递情报的时候，心里总会觉得。自己好像又欠了温若寒的帐…… 这种感觉，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