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只要她

    “那就让她代替那个alpha来陪我一晚。”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再次相交，跨越无数个扰人的夜晚。微凉的晚风混着雨后树叶的苦香从打开的门缝中灌进来，系数洒在纪津禾的身上，凉意上涌，心底的躁动逐渐平息。

    宋堇宁投向她的目光很平静，宛若无风之地的一面巨大湖泊，镜子一样映射出她的轮廓，好似真的只是把她当成可以随意亵玩的鸭子。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纪津禾已经关上侧门，然后一步一步朝宋堇宁走去。alpha略高的身躯将他笼罩住，仿佛被拥抱的错觉和熟悉的冷杉气息化作掷向湖泊的石子，她窥见平静湖面惊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升腾着水汽，晕湿了眼角。

    “抱歉，我不接客。”熟悉的嗓音代替过去的温柔，不近人情地拒绝少年近乎荒诞的提议。

    “至于您的损失，我们会给出满意的赔偿。”

    宋堇宁微微抬头看向梦中日日夜夜纠缠的人，模糊的身影在此刻终于具像化，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他收紧左手，指尖使了劲掐入自己的掌心才堪堪稳住心神，忍住没有立刻扑进她的怀里。

    纪津禾，我好想你。

    “是真的不接客了吗，”干净清透的嗓音如雨后清林，酸涩意味自然流露，像是质问，“还是只是不接我的。”

    纪津禾，你亲亲我吧。

    “你对我已经讨厌到连看也不想看一眼了么，纪津禾。”

    你亲一亲我，我就不生气了。

    “……”熟悉的胡搅蛮缠让纪津禾静默了一瞬，低垂的视线撞进他灼热的眼眸中。

    “有区别吗。”她轻轻出声，听不出喜怒。

    “宋先生，”伊文眼瞅着气氛逐渐不对劲，连忙出来打圆场，“她是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负责幕后，确实不接客。”

    “绝对没有不待见您的意思。”

    “今夜的事很抱歉，确实是我们的不周到，责任我们会全权承担，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您要是想要alpha陪您，我们这边还有很多人选，都是调教好的雏，干干净净……”

    “我只要她。”宋堇宁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地说道，目光却一直落在纪津禾的脸上，灼热又强烈。

    手不自觉探出，语气不容分说，动作却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握住纪津禾的手心。

    “纪津禾，只要你留下来，拍品的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

    显而易见的威胁和引诱，让伊文恨不得以头戗地。

    其他人都是新来的不懂事，他不是，纪津禾和宋堇宁的事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本来以为三年过去他们早就没可能了，谁知道居然还有下文。

    伊文真的很想吃瓜，如果他现在没有被卷进这场风波的话。

    “如果我拒绝呢，你要怎么做？再强迫我一次吗？”纪津禾语气没有一点怒意，温热的指节却在掰开他紧握的手，少年冰凉的体温在掌心蔓延，刺入深处。

    这句话一出口，听懂的人已经倒吸一口凉气。

    “是。”宋堇宁反手用力握上纪津禾的手腕，固执又倔强，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omega的力气比不上alpha，只要纪津禾想，完全可以挣脱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但她相信，如果她真的走出那道门，下一秒就会有人把她捆起来送到宋堇宁的床上。

    他从来做得到。

    是暂时放下自己的意愿主动回应他，还是被人绑起来下催情药被迫回应他。

    结果没有任何区别。

    “……好，我陪你。”纪津禾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静默了片刻最终妥协。

    她不再抗拒omega带着试探的触碰，甚至在他小心牵起她的手时犹豫着回握住，与之回应的是少年越来越灼热的视线，浓烈又缠绵。

    “今晚在这里吗？”少年的盛气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代而之的是乖巧的试问。

    “嗯。”

    纪津禾转头看向伊文，对上他天塌了一样的表情，面露不解，不过并没有多问，只是让他帮自己开间房。

    伊文当然不敢主动给他们开房，他有预感等叶莘回来绝对会劈头盖脸一阵狂风骤雨，只能干笑着推脱。

    “这个……哈哈哈好久没做过前台了，开房是怎么个步骤来着，你让我想想啊……”

    纪津禾看着他蹩脚的演技，心中顿时了然对他的想法，于是绕过他在前台的匣子里抽出一张套房的卡。

    “记在我的账上吧，手续等明天再补。”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拉着宋堇宁离开了，留下一干人站在那儿面面相觑。

    小雨停歇，夜晚的戏场已经落幕，看客陆陆续续地离开，宽敞清静的大街在湿热的风中孤独沉默，与暖黄的路灯为伴，细细地聆听幕后的不为人所知。

    满面愁容，无精打采。

    叶莘回到大厅，就看到伊文和助手们这样颓废地瘫在一起。

    “怎么都这副样子，”以为是之前纪津禾口中的意外还没解决，他挑了挑眉脱下厚重的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事情还没解决完吗？”

    “呃……”

    窝在一起抱团的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连平常脾气最火爆，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的伊文也默默坐在角落，对着来客名单指指点点，一副我很忙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叶莘被他们心虚的反应激得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伊文，你说。”

    被上司点到名，伊文闭上眼认命地站起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事情已经解决完了，老板。”

    “就是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今天有一个拍品跳楼逃跑，人现在在医院，不过客人不打算追究。”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是……”伊文犹豫了会儿，如果脚趾真的能刨出两室一厅的话，他一定第一个钻进去。

    他结巴了半天，看到叶莘逐渐收起笑意的嘴角，只能破罐子破摔一般飞快地解释道，“津禾当时也在场，那个客人点名要她代替拍品陪他一晚。”

    “什么！？”闻言男人瞳孔骤缩，目光黯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果然如预想中一般，戾气几乎是一瞬间就爆发出来。

    alpha的威压与生俱来，震慑得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喘。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纪津禾的身影，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属于她信息素的冷杉气息。

    “然后呢，你就让人把她带走了？”叶莘极力克制内心的不安，明知以纪津禾的性格不可能随便被人带走，但面色还是一点一点苍白起来。

    男人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敢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哪敢啊，彼楼会严格保障工作人员的身心安全，这可是老板你定的。”

    “是……是津禾，她自己同意了，从前台拿走了房卡。”

    “……”闻言，叶莘一愣，气焰仿佛被一阵冷水浇灭，他的眼神逐渐变为一种耐人寻味的讶异，“她主动接受的？”

    两个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对上视线，一个人的名字瞬间在脑海中轰然炸开，于是叶莘迟疑地问道：

    “那个客人是宋堇宁？”

    “对，是他。”

    长久的沉默后，男人所有的犹疑和怒气悉数消失，转而化为由内而外的舒心，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拿过伊文手里的宾客名单，边翻边说道：

    “那就没事了。”

    说着又抬眸环顾一圈身边的的人，嗤笑出声。

    “客人不追责是好事，你们都苦着脸做什么。”

    除了伊文，所有人都被叶莘变脸的速度吓出一身鸡皮疙瘩，瞪大眼睛看着前一秒还生气的男人下一秒镇定自若地开始给他们安排工作，没再提纪津禾被人带走的事。

    察觉到他们好奇和探究的视线，伊文没好气地把人都轰去工作，自己却凑到叶莘的面前，做贼一样小声问他：“老板，你真的不担心津禾？”

    “当年那件事闹得那么大，宋少爷不会是来报复津禾的吧。”

    “报复？”叶莘瞥了他一眼，嗤笑出声，丝毫不担心。

    “谁来彼楼都有可能是为了报复，但是宋堇宁绝对不会。”

    “那宋少爷……”

    “他啊，谁知道呢。”

    叶莘继续翻看名单，对宋堇宁的目的秘而不宣，脑海中却蓦地浮现出很久以前的事。

    大概在六七年前，那时他还没有完全接手彼楼，仗着有家里兜底，在大学里逃课打架、醉生梦死。第一次见到纪津禾时，她入学不久，他被那张传言中美得雌雄莫辨的脸惊在原地，缓了很久后却像白痴一样凑上去递给了她一张名片邀请她加入彼楼，还扬言要把她打造成店里的头牌，虽然最后被当成精神病忽视了。

    那时候的他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如果知道的话，那张名片大概率就不会递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