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一定会记住我的

    早晨，七点四十五分。车流不息的路上有一辆公交车有条不紊地驶向江临路。

    是出勤日，车上挤满了人，有老人，有上班族也有朝气蓬勃的学生。整个车间充斥着人们的各种交谈声和打闹声，显得比平常更嘈杂。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中，有个人隐匿在里面。乍一看，她是如此地契合在其中，细看却又如此违和。

    她穿着江临一中的校服，校服有些旧了，但是很整齐。被捆起的马尾此时自然地垂在她的左侧腰。车上有老人，她把位置让给了行动不便的老人，握着把手站了大半程。她太困了，于是把头靠在吊环上的臂弯里。起初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可很快她就适应了，并渐渐地隔绝了那些杂乱地声音，就这样眯了一路。

    过了大概十分钟，车上传来到站的电子播报声。穿着江临一中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下了车，许妤真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特地走前门，下车前跟开车的师傅道了个谢，“谢谢赵师傅，辛苦了。”

    今天她起晚了，小跑着出来的时候车已经启动开了一小段路。许妤真半弯着腰喘气，眼看着将要远去的汽车停了下来，滴着催促的喇叭声，顾不得喘气，提步追了上去。

    赵师傅脸上带着笑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只回了一句，“没事儿，赶紧进去吧。”

    许妤真回以一笑，向他微微鞠了一躬。

    下了车，再走几步就是江临一中的校门口了。许妤真看着校门口标志性的“江临一中”四字，想的有些出神。

    描刻的字被裱在金属的框架里，字迹是用红色的清漆临摹的，此刻在旭阳微微升起的照耀下，显得如此深刻且耀眼。

    许妤真眸光中泛着的几分疲惫一扫而空。手心搭上背包里，隔空握紧了包里装在信封里的现金，视线一直落那在闪闪发光的四字，最后如释重负般轻轻地吐了口气。

    校门口左边有个10平大的门卫室，此刻宋霁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靠在那儿。他身姿挺拔腿又极其修长，往这白瓷砖墙上这么轻轻一靠，竟让这不起眼的半小不大的地方瞬间壮阔了起来。

    他已经在这等了三天了，从打开校门的第一时间，到关上门的最后一秒，都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

    太阳从云层中跃出，洒露大片金黄。

    宋霁换了个姿势，一手插兜一手欲要抬起挡住刺眼的阳光。

    这时，并未完全抬起的手突然顿在那儿，好看的桃花眼半眯起来紧紧地锁住前方3米远的那个人。

    他将手放下来，唇角微抿，低语，”等到了。”然后，他胸腔微震，开口，“你好，同学。”

    顿时，齐刷刷的一众视线投过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扬高了声音又叫一声，她依旧没有回过头。于是他快步追身过去，步子很大，几步就追上去了。

    他截断她的去路，立在她面前，得以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样子。

    陈旧的校服，漂亮的秀发，以及那张躲在这张朴素外衣下显得格外干净秀气的五官。她很清靓，但并不惹眼，浑身透着一点土气，却又很自矜。

    她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宋霁看了又看，心想大概是这双过于清冷的眼眸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但宋霁的人生是没有打退堂鼓这四个字的。

    ”嗨，同学。”宋霁说。

    许妤真将散落下来的发别到耳后，看了他一眼，没有别的表情，只等着他的后续。

    碎发被别起，露出左眼角下的一颗小小的痣，宋霁轻蹙了一下眉头随后无奈地轻笑了一下，“还真是高冷呢。”

    “我们见过的。”

    这回换许妤真蹙起了眉头。看着他，似在脑海里寻找些什么，最后像是确定了什么，蹙起的眉峰归于平静。她轻轻地回了句，“你认错人了。”然后将看着他的视线向右上方转移，看了几秒，错身走了。

    宋霁转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才恍然她看的是图书馆中央大楼上的时钟。这次是。之前的两次都是。

    宋霁苦笑，他这张脸也有不入人眼的时候啊。

    ”我叫宋霁。是刚转学到江临的。”他追上去跟她齐肩，“你知道三年1班怎么走吗？”

    “......”

    “你叫什么？学妹？还是同届啊？

    许妤真停了脚步，许是觉得有点烦，冷冰冰地回了句，“不知道。”说罢拐了个弯向左前方走了。

    宋霁也不生气，觉得她气哄哄转身走开的样子像是跳脚的兔子，有点可爱。

    他看着她的背影，远远地还逗弄她，“你叫不知道吗？那下次见，不知道同学。”他看着她加快了的脚步，眼角染上了笑意，辨认着她的方向，去的应该是教务处。

    看到吹着口哨从他班门口经过的宋霁时，坐在最后一排的雷子半跑半滑地跑出来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宋霁的肩膀，“笑什么？有什么开心的事？分享分享啊，是不是好bro?”

    “我没有啊，我哪有笑。”

    “......”

    “你嘴角快咧到眼角去了。”

    宋霁笑得更开心了，“哦。”

    两人往前走着的时候，一个女生从三班的前门走出来，直直地看着宋霁，带了几分羞涩，“嗨，宋霁。”

    ”嗨。”宋霁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回去，笑得特别好看。却不料原本带了几分羞涩的人竟着红着脸逃跑了。

    雷子幽怨地看着那个女生，见那人全程没有瞅他一眼，他又愤愤然地看着宋霁，“妈的，sao成这样。”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宋霁一脸荡漾，“像你爹吗？乖儿子，叫爸。“

    “爹你大爷，开屏的死孔雀。”骂完雷子就边追边喊刚才那个跑开的女生的名字，“杨慕晴...”

    见状，宋霁耸了耸肩，继续吹着口哨往一班走了。

    早课铃响的第二声，李红进来打断了断断续续的朗读声，大家这才看到她后面跟着一个人。

    李红的指骨敲了敲木桌，说，“同学们，停一下。”

    循声望去，宋霁忽地笑出了声，然后玩味地舔了舔唇角。

    李红掌心向上，指着站在她左边的人说，”这是我们因为一点事耽搁了，迟来了几天的同学，大家认识一下。”说完又让她做自我介绍。

    声音如汩汩流动的清泉，灵动好听但是没什么温度，然后宋霁听到她说，“大家好，我是许妤真。”

    全班同学寂静了一秒等着她接着讲，最后发现这已经是全部了。大家便开始分开神，各做各的，只有宋霁直直地盯着她。

    李红朝他的方向指了指，说了些什么然后许妤真便朝着他走去。

    宋霁靠在墙上，她每走进一步，他的呼吸就加深一厘，眼尾挑着，有些痞气。

    等她走近得只剩一步距离的时候，他闷笑出声，打趣她，“嗨，不知道同学。又见面了。”

    许妤真轻轻地撇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说的话，然后自顾地拉开他前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一坐下就不急不忙地拿出课本开始默读。

    宋霁坐正了身体，开始打量她的背影。

    明明大家都穿一样的校服，可宋霁就觉得许妤真穿的尤其好看。她的背挺的很直，衣摆被束进裙子里，显得腰身有致诱人。长发被盘起，白皙细长的脖颈一览无余，阳光洒进来，甚至能看到挠他心的小绒毛。

    早课这20分钟，宋霁没干别的，光看许妤真了，还有反复地回味她刚才的那一撇。

    等早课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品出那一瞥的意味了——她依旧没有将他放进眼里。

    她看他的眼神跟看任何人没有区别，就跟现在看跟她对接个人信息的班长一样，毫无波澜。

    宋霁两眼冒着星火，一是为自己竟然在她眼前跟这个戴着黑框眼睛的，脸型长得跟姚明一模一样的书呆子并无两样，二是他俩这么轻声细语的对话让他非常不爽。

    宋霁咬着牙，叫住李道然，“班长，我有疑问。”

    李道然跟许妤真点了点头，确认都没有问题了，他扶了一下眼眶后往前挪了一步站到宋霁跟前，问宋霁，“怎么了。”

    宋霁带着令人费解的怒气，睨着他，无言。

    李道然又耐着心问他，“你有什么问题，宋霁。”

    宋霁随手将桌面的一本书，看都没看就往前一甩，说，“这书是疵的，可以帮我换一本吧？”

    看了一眼，书是新书，看着还没被主人翻过页。

    李道然点了点头，答道，“好的，我帮你登记。”说完走开了。

    他转学来的第一天就被封为江临历任最帅的校草，第二天就有人扒出他是江临大名鼎鼎的秀禾集团的太子。后来连江临一中的图书馆还有田径场都是秀和集团捐赠的消息都被挖了出来，对于这类人的找茬，李道然只有认了的份。

    人走远了，没人黏在她的身边了，宋霁又豁然开朗了。

    他敲了敲她的椅背，她没理会，低垂着脑袋在奋笔写着什么，于是他轻轻扯了一下她的发尾，她转过身来的时候，眼里透露着疑惑还有不耐。

    “许妤真。”宋霁叫她名字，隐去了嬉笑，他郑重地告诉她，“我叫宋霁。”许妤真好似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样，有点莫名奇妙。应付性地语气不耐地回了句，“哦。”

    在她转过身之前，宋霁握住她的手臂，紧紧地锁着她的目光，有点儿邪气地说，“你会记住我的，一定。”

    许妤真听完没有任何表情，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就又继续奋笔疾书了。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知道的是她渴望有双翅膀，如果没有，她就自己去创造，拼了命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