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
姜汤
五月末，星期五，阴天。 许鱼儿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从教学楼走出来。 “小鱼，你回宿舍吗？”舍友问。 “应该不回，今天我弟回家。” 许鱼儿看了眼手机，已经四点半了。 舍友一脸羡慕地望着许鱼儿说:“你弟可对你真好，手机坏了立马给你买新的，我家那位不找我借钱就算谢天谢地了。” 走到岔路口，许鱼儿尴尬地笑了笑，跟室友说了再见。 姐弟俩的学校就隔了两条街，一南一北，而他们的家正好就在其中的一条街上。 天上的乌云越攒越多，空气也沉闷起来。 许鱼儿加快脚步，因为临时准备回去，她身上也没带伞。 计划赶不上变化，许鱼儿步履匆匆走到半途，天一下子就黑了，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到家时，外面还在下雨，雨水仿佛从天上倒下来般，汹涌又迅疾。 许鱼儿淋成了落汤鸡，头发，衣服，还有鞋子，都被雨水浸湿，好不狼狈。 她走进浴室，拿了条干毛巾出来，边走边擦。 擦着擦着，动作缓了下来。 目光忽然注意到玄关雨伞架上那把黑色长柄伞。 接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透过客厅的百叶窗，看了看外面仍旧乌云密布的天空，暗道不妙。 现在已经四点四十五分了，离许星晨五点下课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她不知道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外面的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他又没带伞，万一没有顺路回家的同学，岂不是要淋雨回来? 脑海闪过以前许星晨生病的样子，许鱼儿不再坐以待毙。 她将毛巾扔到衣篓里，衣服也来不及换，穿上湿鞋，就拿着伞匆匆跑了出去。 幸好外面风不大，许鱼儿将大门锁上后，撑起她弟那把大伞，避开水坑，直直朝着许星晨所在的附中小跑过去。 她走的是小路，脚下的水泥地早已被岁月侵蚀成坑坑洼洼的模样，天又黑，一不留神，就容易踩到水洼里。 许鱼儿的脸上被周围来来往往的车辆溅了几道水渍，她也顾不上擦。 五点已经过了，因为天气原因，校门口外今天来接送的家长格外多，许鱼儿一个年轻姑娘撑了把大伞挤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多少显得势单力薄。 察觉到从人群中投来的一丝不怀好意的目光后，许鱼儿紧了紧背心外面被雨打湿的白色外套。 好冷。 雨势不减，她站在原地打着哆嗦，目光却坚毅地朝着校门口不停涌出的学生身上一个个打量，眼中没有一丝不耐。 此刻，温暖的教室里，许星晨正把一张物理试卷塞进书包。 “雨好大，一起走吧。”许星晨的哥们站在窗户外等他。 许星晨嗯了声，背上书包就往外走。 “许星晨，你等一下。”他前桌的女生这时叫住他。 许星晨回头，看到她递过来的格子伞，愣了愣。 “我今天多带了一把伞，你拿去用吧。” 女生笑容甜甜，她早就收拾好书包，仿佛就在等许星晨走的那刻。 “不用，谢谢。”许星晨淡淡地回，转身快速地走了出去。 许星晨和哥们汇合，两人一起下楼梯。 “干嘛呀刚才。”哥们挤了他一下，又说:“班花给你的伞都不收，不识好歹。” 许星晨轻嗤，“你要的话，现在回去拿也不迟。”说完，快步下楼。 雨还是很大，不知道许鱼儿有没有回家，会不会淋雨。 许星晨打开手机，置顶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他赶忙点进去。 ——阿晨，下课了吗？ ——我现在在附中门口。 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 许鱼儿一定是知道自己没带伞，所以才来接他放学的。 此刻，许星晨的心“咕噜咕噜”沸腾起来，像是泡在温泉里。 那些曾在无数个黑夜里不曾诉说的爱意，在今天，在此刻，化成了实体，变成一股又一股的暖流，徐徐经过四肢百骸，温暖着他的身心。 许星晨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彼时的感受，很复杂，像是万缕丝线缠绕交织，捋不清思绪。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许星晨不管后面的人，直接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径直往人群的某个方向大步奔去，毫不犹豫。 几乎是第一眼就锁定许鱼儿，许星晨撞上来的时候，她还在看着别的地方。 许星晨一靠近就马上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将它整个披在许鱼儿的肩上。 “我还没看到你呢，你眼睛真好。”许鱼儿仰头对他说，说完就一直摸鼻子。 “把伞给我，你快把衣服穿上。” 许鱼儿因为在外面站的时间太久，又一直穿着湿衣服，此刻冻得嘴唇发白，不停地在发抖。 她把伞柄递给许星晨，哆哆嗦嗦套上校服外套，将拉链拉到最高，因为外套太大，直接拖到大腿的地方，她又缩着脖子，整个人显得不伦不类。 “阿晨，你冷不冷?”稍微暖和点，她又问他。 许星晨接过伞之后就一直没说话，他一把搂过许鱼儿，将她埋在自己的怀里。 眼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你是不是傻，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 “我不是怕你淋雨会感冒嘛。” “……” “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啊。” 气氛就这么僵着，许星晨人高腿长，越走越快，许鱼儿几乎是被他带着走的。 十分钟的路程，愣是用五分钟就走到了。 回家之后，许鱼儿又被他从外套里剥了出来，接着被推进一楼的冲凉房。 许鱼儿在里面洗了很久，因为体温低，她站在花洒下冲了很长时间的热水。 出来的时候，冲凉房里热气腾腾，大量的白雾争先恐后地涌出，犹如仙境。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许星晨正待在厨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许鱼儿好奇地走了过去，许星晨正好端着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走了过来。 许鱼儿捂鼻，还没靠近，那味儿已经顺着空气飘过来了。 “趁热喝。”许星晨将刚刚熬好的姜汤端到她的面前。 “能不喝吗？”许鱼儿眼神怂怂地看着他。 许星晨不说话，将杯子里的姜汤又往她面前送了送。 “我喝，我喝还不行嘛。”许鱼儿妥协。 两人一同坐在沙发上，许星晨的一侧肩膀早已被雨水打湿，残留的雨水缓缓从他的衣袖处渗出，但他已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