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那個唐突的男人還在

    屍檢結束了，因為致死原因明確，葉語安沒有進行解剖，她讓助理把死者的屍身送回冰櫃，在正式結案之前，少女會被保存在裡面一段時間，如果調查有需要，葉語安會執行被稱作複驗的解剖，雖然以現在的技術，被切開的屍體仍然能被修復到相當完美的樣子，但葉語安知道家屬大多還是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夠完整，所以即便是千篇一律到近乎乏味的檢驗流程，她都盡己所能做到最仔細。

    開立死亡證明的辦公室裡，她把自己的思路簡短卻也誠實的告訴家屬，中年女人拿著那幾張剛列印出來的紙，濕紅發腫的眼睛看著葉語安，神情疲憊的道謝，然後蹣跚地起身，站在辦公室門邊的紀鵬跟了上去，葉語安能聽到他問女人要怎麼回家，已經過了午夜，其實還是能叫到車，但港都的南區殯儀館周圍是佈滿了無主墳的荒山，女人獨自一人來看屍檢，有很多原因讓紀鵬憂慮，葉語安聽著也覺得能夠同理。

    助理來敲門說屍體已經放好，他要先走了，葉語安應了聲好，助理剛走，紀鵬又折了回來，急急的說：「葉醫師，我送家屬回去，報告出來傳我信箱，謝啦」，沒等葉語安抬頭回應就又走了，紀鵬總是這樣，禮數周全。

    聽著腳步聲急急來又急急走，辦公室裡安靜下來後，葉語安後知後覺的發現，少了一個腳步聲。

    視線從電腦螢幕移到了門口，方才紀鵬站著的位置旁邊，那個唐突的男人還在。

    葉語安就這麼和他對著眼，那雙淺茶色的眼睛看著她，劍眉微微上挑，有一種「你終於發現我的存在」的玩味，不過也是這麼一對眼，葉語安才看清楚男人的全貌。

    說是偵查隊的，但看著還比較像被偵查的，一腳踩地一腳踩在辦公室門上的站姿加深了負面印象，男人死盯著自己不放的視線，還有那漫無目的似的滑動手機螢幕的動作，葉語安想「吊兒郎當」這詞形容的大概就是這樣的人吧。

    「葉醫師下班後怎麼回去？」男人無視葉語安那毫不避諱的厭惡，一如之前在解剖室裡一樣，直截了當的破開了兩人之間原本的沉默，帶著唐突和莽撞，葉語安偏開視線，繼續打字，簡短的用「叫車」兩字回答。

    男人依舊看著她，停頓了一陣子沒說話，接著便突然的走到葉語安辦公桌前才剛被死者家屬坐過的椅子邊，「我送你吧」他說，然後便從身上的工裝外套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警證，放在葉語安的鍵盤旁邊。

    「如果你有顧慮，可以拍照傳給你的家人或朋友」男人說著，把警證往葉語安的手邊推了推，這讓葉語安不得不停止打字，低頭看了眼那翻開來的警證，上頭有個穿著制服剃了吋頭的男子，神情嚴肅，一絲不苟，和眼前的男人除了五官輪廓外，好像沒什麼相同之處，葉語安心裡嘀咕著不知道這人是怎麼走歪的，視線往照片下的幾行字看去。

    名字叫時重臨，很特別的姓氏，葉語安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姓時，姓這樣稀少姓氏的人好像一輩子都最好奉公守法，要不然根本就是行走的箭靶，在心裡吐槽完，葉語安將警證推回到時重臨的手邊，抬眼看向他，平靜地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