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国见英

    宫城县综合体育大赛结束后，北川第一排球部并没有停下训练，相反球队的训练量变得更大，和外校的练习赛也增加了不少。

    早训结束，乌养和一年级的部员们一起整理体育馆。

    小心地把球网卸下来后，乌养和国见两人把立柱抬到杂物室。

    放下立柱后，乌养笑着看向国见道：“英，你说全国大赛的选手们都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和牛岛前辈一样强。”

    国见无语地瞥了乌养一眼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那些选手。”

    “嗯嗯，说的也是呢！英和我一样，都是一年级的！怎么会知道那些选手呢？”，乌养笑着挠了挠白皙的脖颈。

    国见沉默地望着走在自己前面，跃跃欲试的乌养。自从得到全国大赛的入场券后，无论是学习还是社团活动，乌养他都变得更加努力了了。

    乌养注意到国见落后了几步，转过身笑着开口：“怎么啦？英，回去太慢的话，监督会生气哦～”

    国见加快步伐走到乌养身边，随后问道：“乌养，你，为什么叫我名字？”

    “你讨厌我这么叫你吗？”

    国见顿了下，随后微偏过头，有些别扭地道：“倒不是讨厌，就是感觉太亲密了。”

    乌养微微一笑，转到国见的正面，开心道：“不讨厌就好，英也可以叫我景呀！”

    国见动了动嘴没发出声音，最后转身向体育馆走去：“才不要！”

    “诶？”，被丢下的乌养双眸眨了眨，立刻跟了过去，凑到国见身边接着诱惑道：“试试呀？我的名字可是比姓氏好发音哦！”

    少年略带撒娇的声音，让国见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拒绝道：“不要！”

    国见暗暗告诉自己，不要什么都顺着他，他这个人最会蹬鼻子上眼了。

    就在这时，影山和金田一拎着球网走了过来。

    金田一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不要什么？”

    “金田一！”，乌养高兴地蹦过去，双颊微鼓地抱怨道：“我让英叫我‘景’，他就是不愿意哦！”

    国见刚想阻止乌养说话，就见他把话说完了。真令人生气，这家伙总是这样，明明只是自己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

    金田一抓住差点掉地上的球网，不解地看向国见道：“他让你叫就叫呗，叫名字好像也没什么吧？”

    影山也点了点头。

    乌养期待地看向国见：“对呀对呀！”

    国见双眉蹙起：“我说不要，就不要！”

    国见英最讨厌的事情第一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虽然总是给某人破例，但别人可不在这个范围内。

    乌养听后微垂头，有些失落道：“好吧，我还以为我们关系很好了呢，原来国见不是这么想的吗？”

    国见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拒绝他了。但说起来，自己本来也就要答应了，要不是这两个人过来，才没这些事。

    真烦，为什么非得一堆人在一起，打球以外的时间里，就和自己两个人在一起，不行吗？

    “小景！”

    乌养惊讶地看向出声的影山，刚才影山叫自己什么？

    影山开口：“小景，你可以叫我‘飞雄’，毕竟我们是朋友啊。”

    乌养双眸微微发亮，悦耳地声音叫道：“飞雄！”

    “嗯！”，影山答应。

    金田一也跟着道：“叫我‘勇太郎’也可以啊！小景。”

    乌养唇边绽放巨大的笑容叫道：“勇太郎！”

    金田一被乌养高兴的样子感染了，也笑着回应道：“哦！小景！”

    国见微怔，国见？乌养刚才叫自己国见？

    乌养讶然一惊道：“啊！耽误这么久了，我们得快点回去才行，要不然肯定要挨训了！”

    “飞雄，勇酱，我们先走啦。”，和两人道别后，见国见呆呆地站着，没有动身的意思，立刻拽过他的手腕道：“国见，我们得快点啦！”

    金田一瞧了眼看起来很失落的国见，微微叹气。国见啊国见，让你叫你不叫，现在难受的可是你了吧？

    “列队！”

    北川监督站在队列前，保持着冰山脸道：“这周末我们要去外县打场练习赛，对方和白鸟泽一样都是全国级的强队，长野县的优里西中学。正选和替补都要去，申请表需要家长签字，没问题吧？”

    众人立刻喊道：“是！”

    北川监督刚要满意地点头，就见远征队伍里唯一的一年级正选举起了手。

    “乌养，你有什么问题？”

    “监督，我想问一下交通方式？还有远征的费用问题？”

    北川监督耐心地解释道：“费用由学校提供，交通则是大巴和新干线。”

    乌养听后微松口气，再次确认道：“监督，只有大巴车对吗？”

    北川监督点头：“嗯，仙台这边我们坐学校的巴士，到了长野县，优里西会安排车来接我们。”

    “谢谢监督，我明白了。”

    北川监督扫向其他的学生问道：“你们有疑问吗？”

    “没有。”

    “好的，那就解散！”

    “是！”

    晚训结束后，乌养将经理给自己的申请书装进背包里。

    走到往常和大家分开的路口时，乌养并没有离开，反而继续和三人同行。

    “小景，你今天不回家吗？”

    乌养点点头，对金田一解释道：“嗯，远征的申请表不是得家长签字吗？我今天得去伯父那里一趟。”

    “原来如此，那里远吗？”

    “不是很远，就在青叶町二丁目8番1号。”

    金田一重复道：“青叶町二丁目吗？啊！”，说着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国见：“是不是在你家附近？”

    国见情绪没什么起伏地道：“嗯。”

    乌养笑着道：“真的吗？那我和国见就能一起回家啦？国见，你家在几号？”

    国见低声道：“旁边。就在你亲戚家旁边。”

    乌养惊讶道：“好巧！这也太巧了吧！”

    又走了一会，影山率先道：“我要走另一边，再见。”

    乌养：“明天见！飞雄！”

    影山：“明天见！”

    等和金田一也分开后，只剩乌养和国见两人沉默地向目的地走去。

    太安静了些，乌养试着找话题道：“国见，你刚刚没和飞雄他们说拜拜哦！”

    没得到回应后，乌养再次试着开口：“国见，你家是什么样的呀？”

    国见不高兴地握紧挎包背带。

    乌养继续笑着说道：“嗯，我很少来伯父这里，都没注意过邻居姓什么呢？而且我每次都走的很匆忙，要不然我和你说不定早就认识了呢。”

    见国见连个眼神都没投过来，乌养有些担忧地看向少年：“国见，怎么啦？你一直不说话呢，心情不好吗？”

    国见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烦躁，简直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国见？国见？”，连叫了几声，乌养轻轻拉住少年的手，“身体不舒服吗？”

    国见！国见！国见的烦死了！我不想听你这么叫我！

    国见用力地甩开乌养的手，“不用你管！！”

    将他的手甩开后，国见才呆呆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只见少年双眸微暗，唇角带着些苦涩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国见呢喃道：“不，不是”，不是你的错，竟然因为嫉妒，让无辜的他道歉了，这算什么？

    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过分？而且为什么这样对他，明明自己很喜欢他。

    国见低垂下头，身子向后踉跄了几步，转身就向远处跑去。

    乌养见状，赶紧追了过去，“国见！！”

    国见并没有目的地，只是想离乌养远一些。在看到公交车停下后就立刻跑到门前，刚踏上台阶就被抓住了，可恶，都忘了，乌养跑步到底有多快。

    乌养有些颤抖地拉住少年的背包，声音也不如往日那般清澈，而是带着一丝恐惧。

    “国见！你家不是快到了吗？为什么坐公交？”

    国见拽了拽背带：“你放手。”

    “不放，你快下来。”

    国见：“我去哪里与你没关系吧，你放手。”

    “国见，你今天有点奇怪，我很担心你。”

    “不用你管。”

    公交车司机立刻冲在车下的乌养喊道：“喂！你到底上不上车？”

    乌养拉住国见的手，声音有些打颤道：“下来，国见。”

    国见甩开乌养的手，直接向车内走去：“我才不！”

    司机再次催促道：“不上车快点离开，别耽误时间！”

    乌养没办法只能上车去拉国见，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了车门关闭的声音。

    乌养僵硬地转过身，窗外的景色正在缓缓变换，公交车已经出发了。

    司机喊道：“小伙子，投币！”

    国见坐到位置上后，就见乌养一动不动地紧盯着车门，这家伙，还真追上来了，可真够坚决的。

    手肘靠在窗户上，国见假装望向窗外的风景，视线却从未离开过那个身影。

    国见感觉很奇怪，嗯？那家伙怎么还不过来？一直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乌养浑身都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耳边再次响起了那天的声音。

    “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们给我陪葬！！凭什么我得了癌症就快要死了，你们还活的好好的！！”

    小孩的哭声，女人卑微的祈求声，犯人猖狂的笑声，炸弹倒计时的电子音......

    乌养脸色越来越白，双手捂住耳朵，想要阻止声音进入耳中，却只是徒劳。

    看着周围的场景，身子无力地晃动了两下，乌养有一种眩晕的感觉，那天也是这样，自己其实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国见转过身，就见平日里如太阳一般明亮的少年，像是电影的慢镜头般缓缓倒了下去。

    国见瞳孔紧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与速度，在少年倒下去前将他接了起来。

    公交司机见状，立刻靠边停车：“怎么样？要不要送医院？”

    国见只感觉少年浑身都是汗，简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可能是因为国见温暖的体温，也可能是因为车停下来的缘故，乌养的双眸微微睁开了一些，有些虚弱地道：“国...见...我没事的，下车就好了。”

    听到这里，国见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他今天问监督交通工具，因为他害怕公交车。

    在周围乘客的帮助下，国见扶着少年走下车。

    乌养轻轻拉住国见的手，“车，投币。”，随即想到国见不喜欢自己碰他，赶紧将手移开了。

    国见感觉自己要哭了，颤抖道：“嗯，送你下车后我就去投。”

    将乌养扶到地上后，国见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补完票，再度跑回乌养身边。

    看着将自己缩成一团，却还是不断地颤抖的乌养，国见的眼泪没忍住流了下来。

    2002年公交车爆炸案的时候，他好像就在车上吧，亲眼见到父亲的离世。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国见紧紧地抱住少年颤抖的身体，自责和内疚充斥了全身，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乌养察觉到温暖的体温，微睁双眸看向来人，低声道：“对不起，国见，给你添麻烦了。”

    国见闻言，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对不起，小景。”

    乌养一顿，随即轻靠在国见身上道：“谢谢，英。”

    过了一会儿，乌养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乌养率先起身，将手伸了过去道：“英，我们回去吧，你家人肯定很担心你。”

    国见用力地攥住少年的手，无比认真地看向少年的双眸，“我是嫉妒。”

    乌养一呆，“嗯？”

    “嫉妒你叫别人名字，却不叫我的。”

    乌养被盯得有些紧张，“我，我以为你不喜欢。”

    国见郑重道：“喜欢！非常的喜欢！”，喜欢到，不想你叫别人的名字，不想听你在自己面前提起别人。

    少年试探地叫道：“英？”

    国见重重点头：“嗯，景！”

    少年笑了一下，随后有些发愁地道：“这里我不是很熟呢，我们该怎么回去？taxi吗?”

    国见：“我带你回去。”

    乌养看着牵着自己手走在前面的少年，微微一笑道：“英，你明明比我小，怎么这么可靠啊？”

    国见转过头，严肃道：“只小了几个月。”

    乌养噗嗤一笑道：“可你是97年的啊，我们差一岁。”

    国见走到乌养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连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

    乌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怎，怎么了吗？”

    国见盯着乌养的双眸道：“小景，不许把我当弟弟看。”

    “哦，哦！”

    等国见转过身继续带起路，乌养才缓缓吐了口气，怎么回事？英怎么这么大的魄力啊，吓死了。

    “英，拜拜。”

    “嗯。”

    乌养见国见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无奈地先按了门铃，看来国见是打定主意等自己进屋后才会走了。

    开门后，乌养对来人道：“伯母，打扰了。”

    女人有些诧异道：“乌养景，你怎么来了？”

    “学校有文件需要家长签字，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哦，进来吧。”

    乌养立刻对国见摆手，“快回家吧。”

    国见有点恼火地看着女人，这人什么态度啊？很想和对方理论几句，但对方毕竟是小景的长辈，自己还只是同学，实在不能说什么。

    “诶呀！小英回来啦！今天有点晚呢！”

    国见边换鞋边道：“有事耽误了，对了，妈，你知道隔壁家的事吗？”

    国见女士边上菜边道：“怎么突然问起他们家？”

    看出mama的态度不是很好，国见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女主人好像不太好相处。”

    国见女士用力地放下筷子道：“呵，不好相处？岂止是不好相处，那一家人除了老人和孩子，都没良心得很啊。”

    国见立刻看过去：“什么意思？”

    国见女士不屑道：“你知道他们买房的钱哪来的嘛？”

    国见摇了摇头，自己怎么会清楚这些。

    “男方弟弟殉职的抚恤金，还有葬礼上的帛金。”

    国见呆呆地看着母亲，你在说什么呢？

    “这对夫妻啊，不说丧尽天良，也差不多了，把人家丢了性命换来的钱全给花了。男方弟弟可还有孩子呢，也不说给人家留下来。”

    随后有些痛快道：“这钱可不是那么好花的。儿子和老人知道这件事后，找上门来让他们还钱，见那对夫妻死活不还钱，就没在上过门，他家儿子直接说和他们断绝关系。”

    国见问道：“那他们岂不是对弟弟家的小孩很有怨言？”

    “当然。”，见国见有些担心，国见女士道：“没事的，那孩子不和他们住一起，”

    “才不是呢！”，说着国见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开门就向邻居家跑过去，刚要用力敲门，就见房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少年，有些惊讶地道：“英？”

    国见仔细地看了看少年全身，见他无事，才呼出口气道：“你出来啦。”

    “嗯，签完字我就”，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房门，“出来了。”

    说着，乌养奇怪道：“反倒是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鞋呢？”

    国见：“啊，一着急就忘了。”

    乌养生气道：“那你还不快去穿上，地上很凉的！”

    国见回家穿上鞋，冲里面喊道：“mama，我再出去一趟！”

    说完不管母亲的回应，赶紧出门，见乌养还没走才放松下来。

    “英，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国见，想问问你家里的事，但话到嘴边改成了：“你回家要好好休息。”

    乌养无奈地笑了笑道：“就这样啊，看给你急的。”，说着拿手帕给国见擦了擦汗，“那我回家啦，你也好好休息。”

    国见躺在床上，盯着自己牵住少年的手，为什么？为什么在你身上体会到了太多过去没有的感情，温暖，羞涩，嫉妒，吃醋，占有欲，还有，保护欲。

    想到少年双眸微红将自己蜷成一团，孤零零地躲在角落里轻轻颤抖的模样，国见的心就一紧。

    保护他，想要保护他，不想让他再露出那种脆弱的模样，国见缓缓地将手掌用力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