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人长久枕月相眠 共婵娟良宵互予

    中秋这天恰巧也是国庆，若不是因为处于低风险区，去哪里只需要三天三检而不用隔离，施李二人也不会趁这来之不易的八天小长假回趟老家。

    想着要一家人好好聚一聚，李昙道跟施神释回家放了行李后，便马不停蹄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菜rou，它们最终统统出现在施神释家的厨房里，等待着优秀的厨师大展身手，使得物超所值。

    小两口在厨房忙碌，李济和覃蕙质在客厅候着也没闲下来，帮着打扫了一下卫生不说，还早早地摆好了座位和碗筷。坐北朝南的那方上座空出两位，摆了两副碗筷，两个水杯，其他各座倒不再讲究，随意坐即可。

    李昙道向来不会做饭，同居后虽跟施神释学过一段时间，但味道实在不尽人意。本着不浪费食材的宗旨，他被迫放弃了这项较为必要的生活技能。施神释让他去沙发上坐着休息，别被油烟呛了眼，他却想帮他打个下手，做饭不行，当助手总是在行的。

    每次看施神释有条不紊地烹饪菜肴，李昙道心里又多生出些爱慕，也有些感慨。高中那次在此处也是如此，他系着不搭的粉色围裙给自己做什锦炒饭，边做边跟人调情逗趣，畅想未来美好日子。

    时光荏苒，凡他们心中所想，现已一一实现，变了的是两人的关系，不变的是绵长的爱意。真是奇怪，李昙道感觉自己非但没有丝毫厌倦，反而每日都更爱他一点，像朱生豪说的那句“醒来觉得甚至爱你”，说自己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他李昙道亦是施神释至上主义者，有那个人在身边，他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看着我想什么呢？”施神释看他一眼，斜着锅，把最后一样菜倾放进盘中，“心里在夸我贤惠，还是想着今晚势必要干他个八百回合？”

    “我如果说都有呢？”

    李昙道笑着过去端菜，施神释小臂一拦：“烫，我来。”

    “之前不都是我端出去的？”

    “最后一道菜了，我还是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吧？”施神释端起盘子，吻了吻李昙道的嘴唇，“走吧老公，开饭喽！”

    他来到餐桌旁看见摆位，眼眶不禁湿了，李昙道见状，揉着他的后颈慰藉一二，忙招呼父母过来入座。施神释本想先给他们二老倒饮品，覃蕙质摇头指了指空位，示意先给施明堂和王静梅满上。

    往杯里倒着酒，万千情绪涌上心头，施神释咬紧牙关强忍泪水，不想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扫了大家的兴致。李济看出他的心意，主动站起来说要先敬明堂和静梅一杯，覃蕙质也拿起饮料，抢先一步与二位的杯盏相碰，免得氛围太过感伤。

    李昙道紧随其后敬了对方父母，看着憋泪的施神释，自己先掉下眼泪，哭着拍拍那人的肩膀：“没关系，想哭就哭吧，这是高兴的眼泪。”

    刹那间，饭桌上六人，四人都泪如雨下，仿佛克制已久的各种情感都借此时爆发。他们互相递着纸巾，各自擦泪，总算在菜快凉之前收拾好复杂心绪，品尝起施大厨的手艺来。杯箸交错之间，一轮圆满的明月已挂上天幕，静静地向人间送去祥和的祝福。

    施神释鲜少喝酒，酒量自是不好，却为尽兴，陪李济喝了不少白酒。只喝饮料的李昙道把父母送回家后，又回这里照顾醉酒的爱人。他在厨房洗碗，依然不放心地探头出去看躺倒在沙发上的施神释，生怕他在不清醒的时候做傻事。

    “对不起……妈……爸，我，是个不孝的东西……”

    听他喃喃地重复着此类醉话，浇在碗上的水和洗洁精，不觉间也掺进了李昙道的眼泪。无法不去心疼施神释的遭遇，他经常在想，要是他遇上了此等变故，恐怕不能做到那样坚强，更不会自罚生病，为免影响身边的人，还强行独自克服。施神释已然是做到最好了，他父母在天上看着会欣慰也心安的。

    李昙道归置好餐具，清理干净厨房，缓步走到施神释面前。客厅的灯被关上，几缕月光从窗外爬进来，爬到他胸前小憩，跟他一起轻柔地呼吸着。李昙道蹲下来，用指尖去感受熟睡之人的五官，触到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手指缩了缩，又放上去替他抹掉。

    “我爱你。”

    他在施神释的眉间印下一吻，搭了条毛毯给他。待洗漱完毕，自己也躺上另一个沙发，陪他一并睡在客厅，睡在这温润的月华里。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大学毕业以后，这还是尹红情第一次回杭州，不为别的，只想给林以礼一个惊喜。好在他没有被留下值班，不然尹红情就是空跑一趟。

    林以礼跟家人用完晚饭，正揽下厨房的杂事做着，他母亲把手机拿进来，说是他的宝贝老大打来的，他还怀疑是刚通话过不久，尹红情不小心按错了。结果一听她就在楼下，手还沾着泡沫，围裙也没取，忙不迭地就冲下楼。

    “你怎么来了？！”

    尹红情被他抱得喘不过气，猛推开他深呼吸几下，缓了一会儿才仰头道：“我来吃月饼啊，还有吗？”

    林以礼恨不得抱着她上楼，他紧紧牵住尹红情的手，眼看就要拽她回家：“有有有！各种口味的都有，你想吃哪一样随便挑！”

    “我想吃的？”尹红情站在原地不肯挪步，抽回手抱着臂笑看他，“我想吃的月饼，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她眼神落在林以礼的红格子围裙上，笑意更浓：“怎么样，围裙mama，跟不跟我走？”

    林以礼乐不可支，把她抱起来转圈：“老大说去，小的不敢不从！”

    看起来有些俗气的围裙，就这样成为了二人的情趣用品。尹红情见浑身上下只穿了围裙的林以礼，兴致大起，拿出行李箱里的所有工具依次用过还没完，更要他手嘴并用，满足自己的身体。

    直到后半夜，他们玩够了相拥在床，林以礼仍旧精神十足，他看着躺在自己胸前玩手机的尹红情，忽然想到她的家人。适逢团圆佳节，她应该也像自己一样，跟亲人和和美美地团聚，也不知她是聚过了，还是没来得及聚就过来了。

    “你问我爸妈啊？他们一直在墨尔本，不为生意是不会回来顺带看我的。”尹红情边刷朋友圈边漫不经心地答，“你还应该感谢他们，要是他们回来了，我今晚还没机会跟你共度春宵呢。”

    林以礼思前想后，谨慎道：“你不想有见我爸妈这个流程的话，我可以见见你的父母吗？就只是打个视频电话祝他们节日快乐，顺便让他们看看你的男友，表明今天有我陪你一起过，别的我不会多说。”

    “那边现在应该是凌晨两三点吧？估计睡了。打什么打，他们都没给我打，我为什么要自讨无趣？”尹红情转脸看向他，伸手摸着他的下巴，“我给他们发过你的照片和视频，他们见过了，拿给那边当地人看都夸你是个帅小伙。”

    林以礼想到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父母陪伴，心里为她难受，轻抚她的头发叹道：“为什么不选择跟他们待在一起呢？这边又没有你的亲人。”

    “怎么没有？李家不是？施神释不是？你不是？”尹红情扔开手机，从他身上坐起来，“有你们在的地方就是家，我爸妈那儿顶多算个度假的住处而已，谁让他们不陪我长大，我长大也懒得陪他们。”

    “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墨尔本吧。”

    林以礼拉下她，又让她躺回自己怀里。他闭上眼，想象着他们以后的模样。

    “尹红情，我没有陪你长大，但我会陪你变老。”

    “话说得别那么满，给自己留点余地。”他的怀抱太暖太舒服，尹红情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困得眼泪汪汪，含糊地说着话，“我这次来也是念在你每个月只有那几天假，还不管不顾地过来找我。不是说等几年之后再见吗？你自己瞧瞧你说的话我能不能信？”

    “不信就不信吧，反正跟我爸妈那边都以死明志了，我打死都要赖着你，没有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我一辈子溺爱你。”

    这并非虚言，跟家里人闹了两年，他们才接受了尹红情的特立独行，好几次还差点弄得他小命不保，这是林以礼没有告诉过她的。

    “行吧，跟着我的人有福了，保你一生的荣华富贵。”尹红情没再否决，抱着他的腰贴得更近了些，“你退役后要不要来我的工作室打打杂？我请了好些厉害的帮手跟我一起做动画，想把我的长篇漫画做出来。”

    “什么漫画？”

    “因你而生的漫画，林以礼。”

    尹红情忍着困意，起身在行李箱里翻找了一阵，然后取出几本书，按次序排好，叠成一摞捧到他手里。

    “是我筹备已久的礼物，现在送给你。”

    “这是……我？！”

    林以礼盯着《REBROTHER》封面上男人的眉眼看了几秒，几乎是瞬间就认出这是自己。原来尹红情心里一直有他，而且在她心里的分量，比他想的要多太多。

    他搂着漫画喜极而泣：“尹董，那我可以投资吗？”

    “怎么不行？带上钱一起过来投奔我吧。”尹红情心说这男的还真是少有的性情中人，这都哭了多少次了，却给他擦眼泪，还滑稽地模仿起《无极》里的经典台词，“跟着我，有rou吃。”

    “你工作室那边肯定很忙吧？这么忙还过来……”

    林以礼心一横，当即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不用等退役了，我回队里就去交辞职报告。我陪着你，也为你出一份力。”

    还真够豁得出去啊，尹红情啊尹红情，你完蛋喽，这辈子很难逃得过他了。

    “这么积极，是不是怕我金屋藏娇啊？”她内心悲叹，笑容却出卖了她的欢心，“放心，等你搬过来之后，我家里藏的那个‘娇’，只会是你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硬了，嗯？”

    尹红情眼瞅着这位腿间的玩意儿昂起头来，顺手拿过一根还处在湿润状态的水晶棒，用它戳了戳林以礼的乳粒。

    “行，老娘今晚不睡了，干到你趴下为止。”

    鱼水之欢，若无土石垫底，便也是无法存在的。施神释家反其道而行之，空有鱼池，而鱼早已被他放生，水也干涸，他只能望着其中的假山和池底的鹅卵石，回想昔日鱼戏池水的场景。

    李昙道买了菜刚回来，就听他一个人低头对着荒废的鱼池自言自语。

    “你说你当年养的那些鱼，现在还活着吗？”

    李昙道放下东西，换了拖鞋朝他走过去：“活着的，它们自由了，心情愉快，自然会长寿。”

    施神释大概是起来就洗过澡，头发微微湿着，浑身都是沐浴露和洗发水清爽的气味。

    “我以前很讨厌它们，现在倒是有点想它们了。”

    乖乖蹲在地上的施神释配着他脑袋上的双发旋，极像个小孩子，李昙道站到他身旁垂眼看着，语气都不自觉地变成哄：“你要是想它们的话，我们也养几条在家里，好不好？”

    “不用，没空养的，不如不养。”施神释仰头看他，这才站起来揽着他的肩，“我打扫了房间，今晚不用睡沙发了。”

    “书房也收拾了？”

    “对，灰尘挺多的，弄了一身，所以刚冲了个澡。”

    “我也去洗洗。”李昙道放下他的手，转身向浴室快步走过去，像是不敢面对自己不便说出的羞耻念头，“我……不想睡房间，我们打个地铺，睡书房吧。”

    “噢～你想在书房做？”

    施神释偏要把他的私欲放到明面上，他就爱看李昙道因为自己想要的失礼性事而羞红脸的样子。

    “不愧是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去看看吧，我已经铺好了。”

    “还是先洗澡。”李昙道当然不肯回头面向他，把在卫生间门框上的手攥紧，耳根的红同时漫延至脖颈，“等不到晚上，我现在就想做。”

    施神释看乐了，挑逗道：“要我陪你再洗一次吗？”

    “那倒不用。”李昙道急忙进去锁上了门。

    边zuoai边听他念书的奇葩兴趣，李昙道不习惯也得习惯了。他骑在施神释身上扭着腰，想要用书遮挡住自己潮红的脸和欲仙欲死的表情。施神释最受不了他欲拒还迎的姿态，终是抽出他手里的书，抱他坐上书桌，如饥似渴地吮着李昙道的唇舌，入得更狠。完成一次后，又将人抵在书架上顶弄，摆在高处的厚重辞典都险些坠下来把他们砸伤。

    书房里yin靡的气息消散后，二人躺在地铺上，仍彼此紧贴着不愿分离。施神释按揉着对方的腰部，提到琐事，语气里都是眷恋：“小时候我去哪里都要带上书，因为书是阻隔与人社交的工具。我不喜欢跟人交流，觉得浪费时间，没意思。他们见我拿着书看得认真，就不会来打搅我。”

    李昙道忆起他们在树下相遇的场景，笑道：“那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对我印象不太好吧？毕竟打扰你了。”

    “说实话，开始是有点不好，后来才慢慢转变的。”施神释脑中浮现出当时青涩而稚嫩的两个人，脸上也止不住笑，“我以前太内向了，是你让我变得开朗。李昙道，谢谢你，一直包容我，陪在我身边。”

    “我也要谢谢你，选择留下来陪我。”

    李昙道吻过他的脖颈，凝视着他扬起的嘴角入了迷。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跟我说你是个了不得的神仙，本该早早地历了劫回去了，但你跟他说人间有我，甘愿永不为仙。他劝不动你，只好找到我，让我好好待你。”

    施神释心说他不是支笔吗，怎么又成仙了？估计是新上任的笔灵办事效率不高老出错，阎王爷对手下天天发火，白无常那哥们儿想他了，又希望他在凡间好好过，于是找上李昙道胡说八道一通。

    他暗暗谢过白无常，配合地演道：“真是个好心人啊，好人有好报，他一定会交好运的。”

    行至此处，挥毫落纸，上为“只羡鸳鸯不羡仙”，下为“唯爱昙道误人间”，横批“晚安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