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阖家团圆”

    钟晴和杨凯的婚礼如期举行。春节很快过去。

    除夕晚上，林许愿接到一通远洋电话，直觉告诉她，是林青。

    他说他在国外过得很好，生意转开了，让林许愿好好照顾自己。

    明明四五年没联系过了，这位让人cao碎心的父亲居然还知道打电话来。他找林许愿要银行卡，说想给她汇笔钱，林许愿拒绝了。

    他大概想兑现以前的诺言，那双苍老的手曾握紧了林许愿，他说他要挣很多钱给她。

    林许愿不说话，泪水终究在眼眶里打转，末了她说了句：“记得吃饺子。”

    -

    杨凯在津市那边已经打点妥当，一日和钟晴来嘲笑鸟跟林许愿告别。

    “许愿，你真的不跟我们走了？”

    “你们刚结婚，家里应该不缺我这只电灯泡吧？”林许愿递给她一杯温度刚好的茶。

    “谁说你是电灯泡的？”钟晴喝了一口，抬头道，“你只会是我家客厅里最别致最华丽最闪亮的那一盏水晶灯！”

    “……”

    其实林许愿决定留在崇城挺好的。钟晴知道，一个人只有不害怕了，才能与她的伤口和平共处。

    刚恢复上班，店里没什么人，送完钟晴林许愿就提早回家了。

    姜熙潮今年回老家过年，没有直达车，火车30多个小时，这会儿估计还在过山洞。

    苏檀，在孟湛茗走了以后，她向林许愿提了辞职。

    一切好像都过去了。

    崇城又飘了小雨，林许愿撑着伞，在巷尾看到一堆红色碎屑，有人在这里偷偷玩爆竹了。

    地上还有一个摔炮没用完，林许愿捡起来朝墙角一扔——啪的一声。

    “送瘟神！”

    话一出口感觉不对，好像钟晴是瘟神似的。

    她清了清嗓子，确定四下无人，快步走回小区。

    电梯打开，她看见孟湛茗家的大门上张贴了新的对联。

    新邻居都搬来两个月了，林许愿还是习惯把这里称作孟湛茗的家。

    他们一家年前去泰国过春节，估计刚回来，所以春联现在才贴。一看就是他家女儿喜欢的风格，左右各一只小兔，横批上写着大大的“阖家团圆”。

    “爸爸你快点！——”

    门推开，小女孩跨在门栏上，一边羊角辫翘起，另一边头发还是散的。后面追来的男人拿着皮筋，“甜甜听话，头发自己挽起来。”

    男主人一抬头，和林许愿打了个照面，“你好。”

    “……你好。”

    男人穿着灰色西服，一身温和内敛的气质，据说是某上市公司的高管。

    他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甜甜，要礼貌，叫阿姨好。”

    甜甜发挥了一下，揪了下爸爸没扎紧的小辫子，“林阿姨新年快乐，四四如意！”

    林许愿冲她笑，从包里掏出一对蝴蝶结，下午扎好本来准备挂新车上的。

    “这个给甜甜，新年礼物。”她蹲在小女孩跟前，把蝴蝶结绑在甜甜辫子上，“甜甜新年多吃饭，长高高。”

    “谢谢阿姨！”

    “啊，林小姐回来了？”女主人提包走出来。

    “回来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她关上门，牵起甜甜的小手，“林小姐今年没回家过年吗？”

    “我……”

    窗外突然燃起了烟花，甜甜“哇”地叫了一声。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长又心酸，不知由何说起。

    在绚烂的团圆声中，林许愿说：“我家在崇城。”

    -

    林许愿窝在沙发上，盯了许久门口的玄关架。

    二层的开放格上放着一顶海蓝石王冠，铂金作底，冠身用钻石密镶出了月桂叶的图案。

    这是孟湛茗留给她的礼物，除了这个，还有一张写着他笔迹的卡片。

    ——他说：「你的好运气，我替你找回来了。」

    她握着卡片，心和手同样颤抖。

    所以过年了，林许愿也有自己的礼物。

    她把王冠戴在头上转了个圈，“新年快乐，许愿公主！”

    不成调的声音，无人回应。她牵着裙角的姿势定格在镜子里。

    鼻尖陡然发酸。

    家里还剩半袋麦片，两袋速食，林许愿晚上随便凑合了下。

    她想到对门的一家三口，想起来自己买的春联还没有贴。年前忙着赶钟晴的婚纱，那对招财联好像给她放箱子里去了。

    林许愿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真的是连压箱底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最后在箱子缝里找到了那对春联，压得太紧，抽出来时把箱子带倒在地。

    一个卡其色的小皮箱，是林许愿从伦敦带回来的。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再碰过这个箱子，那是她的过去，直觉告诉她里面装着她不舍得丢，却又不愿再回首的东西。

    她把箱子扶起来，箱盖一滑，有东西滚到她脚边。

    是一只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