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隋英，我们多久没联系了』
出租车穿行在深圳林立的高楼之间，这座新兴的都市，比北京看起来更现代更繁华。简隋英还是更喜欢北京，那里有古旧的四合院和百转千回的胡同，小时候，他曾和邵群骑着自行车，走遍了四九城的大街小巷，现在想来，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大少爷，也是有过简单纯粹的快乐的。 『隋英，我们多久没联系了？』 邵群的声音犹在耳畔。幼时的兄弟，少时的依靠，青年时的暂别，成年后的各自安好，他们，是一对远隔千里的好友。 车到楼下的时候，简隋英本想给邵群打个电话，却一眼看见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楼宇门前，叼着一支烟抬头望天。他开门下车，那人正好低头，两人隔着不过三五米的距离对望。 “隋英啊！”邵群叫他。方才迷蒙的神情终于浮起一丝生动的喜色。 “怎么了你？霜打了似的！”简隋英没和他客气，径自走过去，按照往常的习惯一搭他肩，整个人挂他身上。 “害……”邵群叹气，抖了抖烟灰，正待说什么，身后的玻璃门被推开。 里边走出来三个男人，头前那个西装革履个子高挑，拉着两个行李箱，后边两个个子矮些，一个五颜六色的挽着另一个干净清秀的，三个人的目光都投在了简隋英和邵群身上，特别是那个五颜六色的，眼神鄙夷，语气不屑，“不愧是邵大公子，这么快就找着新人了！” 简隋英一脸莫名其妙。 “小辉……”李程秀制止了温小辉，冲简隋英点点头，“简少，好久不见。” “你，你是李程秀吧？”简隋英看看他，又看看邵群，这半年来他被两个小王八折腾得焦头烂额，只隐约听过些关于邵群的传闻，却没成想，另一个主角也是他认识的。 “是。”李程秀轻轻点头，又转头看向邵群，语气温柔，却包裹着坚定，“邵群，我要走了，你保重。” 他们三个上了一辆奔驰车，随后扬长而去。 邵群轻叹一声，搂住简隋英的肩，把大半重量压在他身上，“走，回去说。” 俩人没出门，邵群外卖点了些下酒菜和两扎啤酒，在家里就喝开了。 简隋英盘腿坐在沙发上，邵群就挨着他坐在地毯上，到底是一起长起来的，一起干得混蛋事儿多了去了，长久不见也毫不生疏，简隋英的筷子随手挑拣着餐盒里的葱姜香菜，邵群两手油光地剥着一只只小龙虾。 “你和李程秀怎么回事？”简隋英认识李程秀，也知道邵群和他的过往，只是没想到多年后他俩竟然又纠缠到了一起，更没想到，不要脸如邵群，还有拿不下的人。 “……”邵群剥虾的动作停了停，叹口气，“艹……老子可能不适合谈恋爱，傻逼事儿做了一箩筐，耽误了人家这么些年……艹……早知道，早知道就不会走到这个局面了……” “哟，小群子，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呀！”简隋英嗤笑。 “滚蛋！”邵群把手里剥出来的小龙虾塞他嘴里，“你呢？那个李玉是怎么回事儿？瞧你瘦的，下巴都尖了。” “老子下巴一直这么尖！”简隋英嚼着虾rou，口齿含糊。 “胡说，你脸以前rou乎乎的。”邵群反驳。 简隋英十几岁那会儿，个子拔挺高了，却还有点儿婴儿肥，两颊rou润，皮肤又雪白光滑，邵群特别喜欢从背后偷袭捏他腮帮子，每每被他追着一顿爆cei。 “嚯，你那说的哪辈子的事儿了，你小时候还他妈圆滚滚的呢！”简隋英翻个白眼儿，后来他长开了，下颌线流畅分明，一点软rou都没有，确实一直下巴尖尖。 “别瞎扯淡了，问你正经的呢。”邵群拿胳膊肘怼他，叫他快说。 “成，老子那点子破事儿还没传得人尽皆知。”简隋英自嘲一笑，“也没什么，就是让俩小王八蛋摆了一道，不得不从头再来了。” 他挑拣着把这两年的事告诉了邵群，省略了简隋林对他做的恶心事，不是信不过邵群，是邵群这样的性格，听到了这些，一激动之下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来。 “cao他妈的，活腻了吧两个兔崽子！”邵群猛地把酒瓶墩在茶几上，李玉比他们小太多，他不熟，但是简隋林那个小犊子他可是知道得很，“简隋林那个小白眼儿狼！你怎么对他的，他敢这么算计你！早知道当年就该弄死他！” “少胡说八道了！”简隋英捏了块卤水鹅肝塞邵群嘴里，看他瞬间绿了脸呸呸直吐，露出个坏笑，“我都不生气了，你还气什么，和那种王八羔子，犯不上。”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邵群喝了几口酒压下了嘴里那股内脏的淡淡腥味儿，指着简隋英鼻子骂他，“出这么些事儿，你没和我说过一句，你能和李文逊搭伙都不找我是么，你和他难道比和我还要好？怎么你俩背着我好上了啊！” “诶呦喂，多大人了，吃这干醋，你害不害臊！我不是听说你和人打得火热么，哪儿好意思打扰邵大公子谈恋爱啊！”简隋英掰着他的手指头按下去，说什么呢，他们早过了每件开心难过的事都要分享的年纪，彼此有各自的生活，不同的境遇，他相信邵群会跨山过海为他万里奔赴，但他也希望邵群有不被打扰的幸福。 “别他妈转移话题！那会儿不好意思这会儿又好意思了？那个李玉是个什么天仙把你迷成这样，为了他又找我来了？”邵群挣开自己的手，抽纸巾塞给简隋英，嘴里骂骂咧咧，“都是油，你不是嫌弃这个么！” 他和李程秀和平分手，前些日子就定了今天搬家，这些天邵群心情都不好，早前接到简隋英的电话时还挺高兴，结果这厮张嘴就说别人的事，弄得他莫名其妙就憋了股火。 “是天仙，盘靓条顺特周正，肩宽腰细大长腿，小模样别提多勾人了，反正比你帅多了！”简隋英故意拿话去挑邵群，眼见着他脸越来越黑，这才话锋一转，“可惜了，是个王八蛋，人品这方面，和邵大公子没法比。” “你他妈夸我还是损我呢？”邵大公子那可是京圈出了名的人渣败类，从小到大干过的混蛋事儿一火车皮拉不了，夸他人品好那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 “咱俩彼此彼此，至少你对我够义气！”眼见着邵群要炸，简隋英忙给他顺毛儿，拿起酒瓶和他碰了碰。 “哼，别拿老子和你那白眼儿狼的小情儿比！”邵群嘟囔着灌下一口酒，“也就是你……” 也就是简隋英了。从小长了张破嘴，伶牙俐齿的，邵群从来就说不过他，每每气得跳脚，换了别人早不知道被他揍了几顿了。 “他哪儿能和你比……”简隋英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把酒瓶一撇，搂住邵群的脖子，“小群子对哥才是真的……” “滚你大爷的！”邵群笑骂，“个小屁孩儿天天想当老子的哥！” 简隋英噗嗤一乐，他比邵群小几个月，但是那时候他比邵群高点儿，天天以哥自居。邵群家在南方有关系，总能弄到些香港那边的时髦衣服，他俩总穿同款，还都是英俊逼人的相貌，还真有些不太熟的公子哥把他俩当成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说真格的，你怎么想得？”邵群又起开瓶啤酒递给简隋英，“那小王八摊子铺得太大，你做的清白买卖，最好别沾这个，别叫他三言两语又给哄好了。” “我们俩，没可能了。我简隋英不是那种心胸开阔的人，他俩这么算计我，我还和他好，那不成缺心眼儿了？看在相好一场的份上，我把他捞回去，就算是仁至义尽，我对老李家也有个交代。”简隋英眉心皱起，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他知道李玉为什么来搞走私，也知道李玉那死缠烂打的劲头有多粘人，那是曾经他求而不得的，现在，他不想要了。 “跟我还嘴硬，我还不知道你？”邵群撇嘴，“你不是心胸开阔的人？你就差戴个圈就能当圣母娘娘了！” 邵群扪心自问，把他放在简隋英的位置上，他不想方设法弄死简隋林和李玉都算他大度，更不要说像简隋英一样，把自己多年心血拱手相让。简隋英明明就是嘴硬心软的人，嘴上骂着两个小畜生，实际上还不是放他们活蹦乱跳的。 “我才不是！”简隋英心虚，没再骂邵群，只干巴巴地反驳。 邵群翻个白眼儿，自己琢磨着，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李玉那小王八继续祸害他哥们了。 邵群家里空空荡荡，简隋英和他也不是外人，就在他家里住下了，等着他查明李玉的下落。 两个受了情伤的老爷们也不出门，窗帘一拉，天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聊天打屁，看电影打游戏，生生在奔三的年纪活回了青春期的感觉。 第四天，邵群终于收到了消息，简隋英听到了他在打电话，却没从沙发上站起来，只盯着天花板，怔愣着出神。 邵群站在客厅拐角的阴影处，看着沙发上躺着的人，那个意气风发飞扬跋扈的简隋英，颓废起来，也画儿一样。这些天他净琢磨一件事儿了，那姓李的小王八是不是会下降头，怎么能把简隋英折磨成这个样子。 “起来！”邵群走过去，踢了踢沙发。 “嗯？”简隋英看向他，“不是说让人先摸摸底，明天去么？” 敢情这位看着在发呆，实际上该听的一个字儿也没漏，邵群翻个白眼儿，“起来，咱逛街买衣服去！” 简隋英来时只拎了个旅行包，一看就没顾上收拾，这几天在家都穿邵群的衣服，邵群比他高，他最近又清减不少，松松垮垮的，看着不大利索。这半年出了太多事，简隋英疲于奔命，往日最在乎的形象似乎都不重要了，入夏以来没添置一件新衣，穿得都还是去年的旧款，心里不由为自己掬了把辛酸泪，也就应了。 他这几天好吃好喝养着，心情也松弛了点儿，多少把气色养回来些，在镜子前精心捯饬了个发型，又喷了些香水，左右打量，觉得自己又重回了颜值巅峰，这才换鞋出门。 “我最近穷死了，满车库的车都卖了，就剩套房子了，都半年没买新衣裳了，一会儿可得邵大公子掏钱啊！”简隋英随手抄了仪表盘上的太阳镜戴上，对着镜子瞅瞅，觉得不赖，理直气壮地据为己有。 “那你叫声哥听听！”邵群白楞他一眼。 “怎么着，叫哥你包养我啊？”简隋英和他耍贫嘴。 “那不行，你那一堆烂账，要我包养你，怎么都得叫老公才行！” “滚吧你，你叫老子还差不多！” “行啊，”邵群坏笑，“老公，你给我买衣裳呗～” “艹！滚滚滚，恶心死了！” 俩人逛了小半天，邵群买单，给简隋英买了十几身衣裳，邵大公子刷卡都不带眨眼的。以往简隋英都是掏钱那个，这回好不容易有人包养他，还挺美滋滋，孔雀开屏似的散发魅力，让路过的小姑娘们的眼都粘在他身上抠不下来。 “试试这件！”邵群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白底水墨花的半袖衫，往简隋英身上比划，“嗯，好看。” 简隋英接过去在镜子前照了照，满意点头，拿去试穿了。邵群又拿了一件自己比划了一下，对导购勾了勾手指。 等简隋英从更衣室出来，就见邵群换了件一样的，从他对面走出来，两人撞个对脸。 “哟，小群子，和哥穿情侣装啊？”简隋英挑眉，贱兮兮地勾住邵群的肩膀，啧啧半晌，“果然，还是老子穿好看！” “臭不要脸吧你就！”邵群作势踹他，简隋英笑着躲开，两个人在全身镜前并排而立，邵群一掸前襟，“得，帅毙了，咱俩可有年头没一起为非作歹了，要不今晚出去浪一把？” “别，腻歪！”简隋英有日子没和人上床了，一是他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工夫，二是多少有点儿被俩狗崽子恶心到了。 “啧，不至于吧，你不行了？”邵群笑眯眯一揽他腰，下巴搁他肩头，“要是不行了，哥干你也成～” “呵，你屁股撅起来，老子一晚上能干你八回，不把你艹开花了我跟你姓！”他俩多少年兄弟了，嘴上便宜从来就没少占对方的，简隋英也不示弱，斜着眼瞅着他，疯狂挑衅。 “艹，你就嘴上有能耐，老子躺平了我看你也没那胆子！”邵群一拍他屁股，哼笑着去结账。 等回来就见简隋英正在看首饰，这家奢侈品店以时装为主，首饰也多是简洁款式，简隋英挑了一枚两头镶钻的白金链条领针，把邵群按在一旁高脚凳上，给他戴好。 “哟，咱俩还用这样？怕欠我的呀？”邵群勾了勾那璀璨闪亮的链条，他很少买这种东西，倒是不难看，简隋英的眼光是极好的。 “嘁，看你陪老子逛街赏你的！老子花你这几个买衣服的钱算什么！”简大少一扬下巴，倨傲至极。 “好好好～简总，那你包养我吧～我不想努力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在外逛了半日，深夜才回家，就分头洗洗睡了。 第二日清早，邵群推开卧室门，就见简隋英正坐在客厅的大飘窗上，看着窗外一轮火红的旭日。 “隋英？” “邵群，”简隋英回头，眼下发青，“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