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她(上)
上话说道:王成山回到葚福,于先词亲临前线,面对轰炸,只得与敌人rou搏,娄悦中收到日军要增兵的消息,可一点办法没有,日军在金山卫登陆,上海沦陷。 青天白日旗在南京政府上方起伏着,于先词和于宝茵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个蜡烛架,几块红蜡烛冒着火光,蜡油垂落在银色的蜡烛架上,于宝茵手中捧着碗,抬眼看向于先词,开口说道。 于宝茵哥,明天凌晨,我就去南京外围驻防了,说不定我又能看见日月同天的景象,幸运的话,我会看见星星,希望那天天气明朗些。 于先词手中握着筷子扒着饭,微微点了点头,他默不作声,缓缓将碗放下,拿起一旁的筷子往于宝茵碗里夹着菜,于宝茵露出一丝微笑,开口说道。 于宝茵哥,你觉得,我们十三个师能守住南京吗?如果能守住,我想百姓们也不会天天数落我们了,或者…我们要坚持到打光最后一个人,日本人也不会那么张狂了。 于先词依然不说话,只是坐正身子默默望着她,于宝茵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抿着嘴仰起头看向天花板,将头靠在椅子上,喃喃着。 于宝茵淞沪会战打破了那群日本人三个月内灭亡我们的言论,我此次跟随部队保卫南京,也一定要尽一切努力,狠狠挫败他们,如果南京守住了,我还要坐在桌前,吃哥给我做的饭。 于宝茵哼哼一笑,眼珠左右动着,摇曳的火光将她的脸颊变得晃晃悠悠,她抬起手搭在脑门上,手上的绷带血迹已经变成褐色,喃喃着。 于宝茵你手艺肯定不如我的,要不是我手伤了,我一定就自己做了,但是呢…都说饭还是别人做得好吃,你不用担心,我的手伤了也能握枪。 于先词神情复杂,侧头看向一旁,眼眶有些红,深吸一口气一抿嘴,他眼珠左右动着,沉默一阵,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自己找准机会撤下来,别逞强。 于宝茵直起身,望着于先词的侧脸,她的手搭在桌上,神情变得格外严肃,开口说道。 于宝茵哥,这不是逞强,若一人后撤,则鲜血白流,民族尊严。 于先词神情复杂紧皱着眉头,抬起手一抹脸,扭回头看向于宝茵,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好,民族尊严,那我不说什么,我没事的时候,就在后方练做饭,等你回来后,手艺一定超越你。 于先词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到于宝茵面前,他蹲下身,抬起手握住于宝茵的手腕,看着手上缠着的绷带,又看着胳膊上发紫的枪眼,他眉毛动了动,抬眼看着于宝茵,手指轻轻捏着她的手腕,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我帮你换药吧,自己把手上的拆了。 说罢于先词松开手,缓缓站起身朝着远处走去,风声呼啸着,一阵阵风将于宝茵耳侧的发丝泛起涟漪,她侧头望着于先词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低下头缓缓解着手上的绷带。 于先词手中端着铁盘子,缓步走到于宝茵面前,盘子里满是瓶瓶罐罐,他将盘子放在桌上,缓缓蹲下身握着于宝茵手腕看着她掌心一条贯穿至指缝的伤痕。 于宝茵黑白色幼小的身影在巷子里大步奔跑着,手中攥着一根棍子来回抽打着,于先词缓步跟在她身后,眼神冷清,二人身上穿着白色的马褂。 于宝茵一阵阵清亮的笑声回荡在耳畔,不时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于先词,头发随着风起着涟漪,眼睛笑得如同弯月,于先词愣了一下,喊了一声。 于先词(少年)你可别受伤了! 于先词神情复杂,抬眼望着于宝茵微笑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那条深深的伤痕带着黑色的血水,周围通红一片,于宝茵眼珠左右动着,眉毛微微一皱,腿发着抖死死踩着地板。 于宝茵黑白色的脚步快速前进着,脚下一绊,一下跌倒在巷子中,于先词愣了一下,“哎”得一声大步跑到于宝茵身边,双手扶着她肩膀将她揽在身边,于宝茵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嚎起来。 于先词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缓缓蹲下身,看着她摔肿的眉间,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擦着她的眼泪,轻声说道。 于先词(少年)疼吗? 二人无色的身影搂在一起,于宝茵哭嚎着趴在于先词肩上,手不断拍着于先词的后背,于先词神情复杂,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于先词(少年)等回家让你娘帮你涂一下,没事的… 于宝茵脑门冒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变得直勾勾的,她抿起嘴,额前的发丝粘连在一起,几滴汗珠划过她的脸颊,许是汗水迷了她的眼睛,她不断眨着眼睛,脚来回磨着,腿上带血的绷带划落。 于先词黑白色的身影站在床边,望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于宝茵,崇敏手中握着毛巾搭在于宝茵脑门上,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崇敏这孩子… 说罢,崇敏端着椅子上的铁盆走出房间,四周的竹帘随着风起伏,于先词呼出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刚走两步,便被一只手拽住手指。 于先词缓缓站起身,将手中的瓶子放回盘中,地上满是带着血水的棉球,他神色疲惫,垂落在额前一角的发丝湿漉漉的,他望着于宝茵躬这身子浑身发抖的样子,鼻子发酸,泪膜一瞬间包裹了他的眼睛。 于先词黑白色的身影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于宝茵傻笑着,手拽着于先词的手指来回摇着,一扇扇大门冒着丝丝缕缕白光,于先词坐在床边,和于宝茵的手互相握着,他一歪头眼珠朝上看去,天花板挂的黄纸灯笼微微摇晃。 于宝茵后背起伏着,双手窝在身下,她嘴巴微张,眼眶周围湿漉漉的,汗珠将她的前额的发丝染透了,她缓缓直起身,抬起胳膊看着手上崭新的绷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开口说道。 于宝茵哥,你缠得比军医还仔细。 于先词无奈地笑了笑,走到于宝茵身边,俯下身拿起一旁的棉球擦着发紫的枪伤,于宝茵侧头望着他的侧脸,眼珠微动。 于先词(中年)小的时候,你摔了一跤,哭了很久,我知道你挺怕疼,现在也怕,伤更重了,能忍了。 夜空中无色的萤火虫飞舞,于先词黑白色的身影坐在床边,昏昏欲睡的,于宝茵黑白色的身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下翻过身,手逐渐从于先词的掌心抽离。 烛火摇曳着,将二人的身影模糊,一阵阵风将地上的棉球席卷着,吹到于先词鞋上,随着风声的呼啸,带血的棉球一下被卷至半空,如同两团柳絮起舞。 于先词黑白色的身影睁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于宝茵的背影,他露出一丝笑意,重重打着哈欠缓缓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前进的背影摇摇晃晃。 只见于先词手中握着绷带停在半空,眼神愣愣的看着前方,于宝茵微微侧着身,吻着于先词的侧脸,带血的棉絮在半空纠缠着,旋转着,分开的那一刻,棉丝被拉长,断了线。 于宝茵的身影逐渐模糊,花瓶中的花朵左右摇晃,一阵阵滴水声拉长了回荡在耳边,于宝茵黑白色的身影逐渐坐直身子,回溯着,侧着头笑着望着于先词的侧脸,随着于先词侧头望向她,重影的脸庞逐渐恢复彩色。 一阵阵风泛起于宝茵的发丝,她眼珠动了动,头一转看向前方,于先词无奈地望着她,摇了摇头俯下身继续在于宝茵胳膊上缠着绷带,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不适应洋人礼节,有啥事就说。 于先词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端起桌上的托盘,走向一旁,路过于宝茵时,一抬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朝后一抹,冷声说道。 于先词(中年)凌晨就走,最后一个安稳觉了,还不快睡觉去。 于宝茵的头发翘着,侧头看着于先词的背影,头发缓缓落回额前,她笑了出来,露出一排牙齿,随着她站起身的那一刻,身影形成重影消失了。 一双脚步在长廊中缓缓前进着,风声呼啸,将于宝茵耳侧的发丝吹得左摇右摆,一只手缓缓抬起,握住门把手,门发出轻微的动静,于宝茵缓缓探出头望着前方,只见于先词侧身躺在床上,她眼珠动了动,缓缓缩回门外,轻轻将门合上。 黑白色幼小的手抬在半空,手指微微动着… 她站在镜子前,身上穿着一身深绿色的军服,她整理着衣襟,将军帽扣在头上,她双手捧着一双红袜子,缓缓塞进兜里,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凌晨微弱的白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露出一丝微笑,将长枪挂在肩上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黯淡的弯月挂在天际,若有若无的白色星辰在周围如撒上的水珠,一声声整整齐齐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于宝茵的背影大步走在队伍中,他们面向另一边天际上黯淡的朝阳。 于宝茵的脚步逐渐停下,一队队士兵划过她的身侧,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黯淡的天空传来一声声鸟鸣,她看着家的方向笑了出来,露出一排牙齿。 荒原中一声爆炸声响起,一串串火光接连从荒原中冲出… 陈博术踩在椅子上,仰起头看着墙壁上蒋中正的相框,他嘴角动了动,苦笑一下,缓缓抬起双手将蒋中正的相框取下,他走下椅子,将相框放进桌上敞开的箱子中。 于先词的背影站在门口,默默望着办公室里,陈博术深吸一口气将箱子一合,蒋中正的相框沉浸在黑暗中,陈博术抿着嘴,缓缓抬眼看着于先词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我的女儿还是没找到,此时最好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只是眼下,南京即将沦陷,我担心她走不出去。 于先词皱着眉,有些不悦地看着陈博术,缓步走进办公室,手向后一伸将门一关,他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南京沦陷,何出此言啊?这才刚刚开打呢!就已经考虑失败了? 陈博术望着于先词那不甘而愤恨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一旁将堆在地上的白布一拽,边走边说着。 陈博术(中年)南京开最高会议时,你说你要陪着meimei,我就给你请了伤假,蒋先生就让我把一切内容转告给你。 于先词默默看着陈博术的背影,陈博术的手抻着白布,将布盖在沙发上,他躬下身用手平着白布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会上绝大多数将领都主张开放南京,让日本人进来,因为咱们也和他们打了近七年了,这帮日本人什么德行你知道的,到一个地方就要进行屠杀,这帮人想着的是,如果不抵抗,这些日本人是不是能少杀点。 一幕幕黑白色的画面闪过,于宝茵趴在城墙上,双手握着长枪直勾勾看着前方,几架大炮不时轰得一声冒出火光,于先词抬起手一揉鼻子,一摇头,瞪着眼睛说道。 于先词(中年)荒谬绝伦!痴傻呆! 陈博术直起身,朝着一旁走去,他侧头一看于先词,无奈一笑,便一躬身子又拽起一张白布,他的手指来回抻着白布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蒋先生也那么认为,面对大家这个态度,他很生气,就说,先总理陵墓之所,怎么也得守一下吧?你们不守就滚蛋,我留这守。 于先词默默看着陈博术,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陈博术缓缓将白布盖在台灯上,用手来回扯着,一阵阵风将沙发上的白布吹得发颤,他侧头看向于先词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后来你也知道了,唐生智提出要守南京,蒋先生很高兴,就让他任此次保卫军的总司令。 于先词抬起手一抹脸,大步走到陈博术身边,陈博术侧头看了眼他,便又朝着一旁走去,将桌上的箱子搬下,于先词侧头看着他,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所以一切未定,为何已言必败? 陈博术侧头看了一眼于先词,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又拽起一块白布铺在桌上,手来回平着褶皱,冷声说道。 陈博术(中年)你总是太理想,淞沪的教训还不够多么? 陈博术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二人四处的家具已经盖满了白布,陈博术走到于先词身边,二人面对着一架台灯,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现在我们派出的守军满打满算不到二十万人,都是从淞沪撤下来的败兵,一个个士气低迷的不成样子,有一部分还是现抓的壮丁,还有一部分是伤残,日本人呢?全是精锐!你告诉我,如何守得住。 于先词愣住了,垂在腿侧的手微微一抖,陈博术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看着盖在台灯上的白布随着风起着涟漪,他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而且,唐生智在会上提出的守南京策略是短守,撑一两个月等待国际援助,说是美英法德会从中调停。 于先词愣愣地看着陈博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陈博术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走到铺满白布的沙发前坐了下去,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用火柴一点,一缕白雾划过脸颊,于先词眼珠左右动着,喃喃一声。 于先词(中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上海之战,委座便抱着这么一线希望,让我们迟些撤退,结果那些洋人怎么说的!说是咱们挑起的事端,不管!导致撤回南京时,已经变成边打边退,造就大溃退!他们怎么还能抱着这种幻想! 陈博术手指夹着烟默默看着于先词,于先词嘴角抽搐,奋力一甩手低吼一声,他抿着嘴,瞪着眼睛,摇着头说道。 于先词(中年)这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完全没有从上一战吸取任何教训吗!简直是…简直是!迂腐!胡闹!荒谬!一群猪头! 陈博术听着于先词的叫骂神情变得复杂,缓缓将指间的烟送入口中一吸,伴随着燃烧的嘶嘶声,一捋白雾从唇间徐徐而出,他低声说道。 陈博术(中年)可是,先词,眼下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做,都挽救不了什么了,换你上去又能解决什么呢,以你的性子指挥,撑起量让日本人多死几个,搞不好你也得死战场上,可又有什么用呢,南京能保得住吗? 于先词气息颤抖,微张着嘴巴,他的眼眶变得红彤彤的,一阵阵风泛起陈博术的发丝,他将烟放入嘴中,烟头的火星被风一吹,摇摇晃晃飞向半空,于先词晃动的身影逐渐被一层层白雾模糊。 陈华伟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响起,楚书甄缓步走柜子前,将听筒拿起靠在耳边,眼珠左右动着,她侧头看向远处坐在沙发上的陈华伟,将听筒一捂,喊道。 楚书甄(中年)老陈!找你的! 陈华伟愣了一下,缓缓将手中的报纸放在一旁站起身,走到楚书甄身边接过听筒放在耳边,抬起手一揽楚书甄肩膀,侧头笑着望着楚书甄,开口说道。 陈华伟(中年)是,我是陈华伟。 楚书甄眼珠动了动,侧头一看陈华伟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抿嘴低下头,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陈华伟眼珠左右动着,手指缓缓抬起来回揪着楚书甄的侧脸,开口说着。 陈华伟(中年)龙云兄弟,什么事啊,声音那么急促。 楚书甄的脸上rou不断被他的手指轻轻揪着,她一皱眉,抬起手一打,陈华伟的手垂回她肩膀上,上下拍着,开口说道。 陈华伟(中年)是,我当然记得六十军,怎么了? 陈华伟身上的白衬衫随着风微微动着,他的手指缓缓抬起,戳着她的侧脸,楚书甄眼珠左右动着,嘴角上扬,陈华伟眼珠左右动着,手猛然落下,突然变得无力起来耷拉在楚书甄肩上,他神情复杂地说道。 陈华伟(中年)什么?南京打起来了? 陈华伟紧皱着眉头,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楚书甄也愣住了,抬起头望着他,陈华伟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陈华伟(中年)是,我知道了…这我不会推脱的。 说罢,陈华伟缓缓你听筒扣了回去,楚书甄见状,抬起手握住陈华伟的肩膀,焦急地问道。 楚书甄(中年)怎么回事?日军打到南京了? 陈华伟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楚书甄松开手,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陈华伟抬起手一捋头发,走到衣架前穿着军服,边穿边说道。 陈华伟(中年)龙云说老蒋通知他们滇军六十军到武汉待命,随时增援南京,让我去当云南军区的副总司令负责具体调度与安排,他们大概今晚就得从云南走,我跟着他们去一趟武汉。 楚书甄听后,连忙跑到陈华伟面前,抬起手帮他系着军服的扣子,陈华伟垂目望着她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 陈华伟(中年)几年来,我就一直憋着一股气,现在首都被打,我可算能把拳头狠狠打在日本人脸上了。 说着,陈华伟将自己的拳头举起,他后退几步,在半空来回挥着,他不时一抬腿,眼神冒着锐利,边挥边说着。 陈华伟(中年)小甄,你看着,我必然在前方大展拳脚,把这些年来的耻辱,一股脑儿宣泄进那些日本人的血rou里!你就坐在家里听着收音机,播报老子砍了几个鬼子人头。 陈华伟的拳头一落,眉毛一挑,像打太极一般双手平于胸前,缓缓下落重重呼出一口气,楚书甄默默望着他,哼得一声低下头轻笑起来,陈华伟一清嗓子,抬起手一整衣襟,一拽军服,开口说道。 陈华伟(中年)小甄,家里拜托你了。 楚书甄抬起头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哎”得一声,陈华伟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楚书甄面前,他一歪头望着她的眼睛,喃喃起来。 陈华伟(中年)临别前我得干点啥…小海楼上玩呢吧… 陈华伟一清嗓子,抿着嘴左右看了看,将军帽扣在头顶,又抬起手一挠后脑勺,楚书甄茫然地望着他,嘶得一声看向一旁,也喃喃着。 楚书甄(中年)干什么?难不成什么东西忘拿了…还是和孩子也说一声? 楚书甄话音未落,突然间,陈华伟猛然抬起双臂一抱楚书甄后背,侧头在她脸颊上使劲亲了几下,便转身哈哈笑着大步朝着远处跑去。 楚书甄愣愣地看着前方,半天没反应,听着愈来愈远的脚步声,侧头看向陈华伟奔跑的背影,眼珠动了动,无奈地笑了出来。 于宝茵双手握着长枪趴在战壕中,身边趴着密密麻麻一排排士兵,突然间,空中日军飞机划过,于宝茵听着轰鸣瞪大眼睛,几个士兵见状,一下抬起手将于宝茵压在身下,他们大喊一声。 “于团长!趴下!小心!” 一阵阵轰炸声接连响起,阵地炸起一层层土块,于宝茵双眼发愣,缓缓从士兵身下爬出来,只见那些士兵变得血rou模糊,她神情恍惚地左右张望着,刚刚趴在战壕中的士兵七零八落得挂在焦土与木桩上。 于宝茵大口喘着气,看着几个幸存的士兵杵着长枪颤颤巍巍站起身,他们满头是血,踉踉跄跄走回战壕中,只见无数日本士兵端着长枪大步冲了上来。 一架架坦克不断冒着火光,将站在焦土中怒吼着开枪的士兵轰散,于宝茵嘴唇发抖,左右张望着,垂在腿侧绑着绷带的手一下攥紧,渗出丝丝鲜血,她仰起头大喝一声。 于宝茵活着的!给我听好了!王耀武长官让我们留下断后,完成阻击与掩护的任务!我们不能撤退!日本人欺负咱们武器不行!一个劲猛冲!那就让他们看看!血rou之躯比起他们怎么样! 说罢,于宝茵蹲下身一下抓起地上的冲锋枪,眼神变得锐利,阵地上一下传来阵阵杀声,宣告着自己活着的消息,于宝茵深吸一口气,怒吼一声一下站起身。 随着几个士兵将几枚手榴弹从战壕中丢出,远处几个日军士兵炸倒在地,冲锋枪不断冒着火光,她一跃而起随着众兵冲出战壕。 夜晚灰蓝色的天空没有星辰,几个军官跟在蒋中正身后走进政府大楼,远处不时传来阵阵机枪声和飞机轰鸣的爆炸声,青天白日旗在空中微微摇晃。 蒋中正坐在桌前,桌子两边坐着一排排军官,陈博术和于先词离蒋中正最近,二人分别坐在两边,蒋中正抿着嘴,神情格外复杂,抬起手捂住自己脑门。 几个军官侧头看向蒋中正,他们双手合十在桌上,手指来回敲着手背,眼神透着怪异,蒋中正的手指不断敲着桌面,只有昏黄灯光的房间将他的侧脸模糊成黑影。 李宗仁坐在桌子另一头,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嘴,眼珠左右动着。于先词深吸一口气,抿着嘴抬起手来回拽着自己衣襟,直到衣襟变得凌乱而松松垮垮,于先词眼角抽搐,缓缓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 头顶的吊灯微微旋转着,陈博术仰起头看着变得一闪一闪的吊灯,细微的滋滋啦啦声充斥着整个房间,蒋中正左右看着身边的军官,似是叹气,他缓缓站起身。 头顶的吊灯滋啦一声熄灭了,众人的脸庞一瞬间沉浸在黑暗中,只有窗外灰蓝色的天空有些亮度,随着窗帘的起伏,四面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只剩下一扇窗户,灰蓝色的天空出现一轮黄月。 随着黑暗中的窗户逐渐被拉远,一阵阵轰炸与机枪声再次变得震耳欲聋,于宝茵趴在焦土中,袖子被血染深大片。 伴随着几架坦克浩浩荡荡前进,于宝茵咬着牙直勾勾瞪着远方,机枪不断冒着火光,无数士兵不断扔着手榴弹,可刚一起身,便被子弹射倒在地,手榴弹轰隆一声炸在阵地中。 于宝茵抬眼看向天空黄色的圆月,身边的战壕中士兵的尸体已经成堆,她眼珠动了动,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大喝一声。 于宝茵阻击任务完成!这地方守不住了!撤回雨花台! 漫长的焦土,再俯瞰时,只剩下于宝茵和稀稀拉拉的士兵奔跑着,几个士兵仍然蹲在战壕中,日军冲上来的那一刻,那些留在原地的士兵们集体举着手榴弹站起身,轰隆一声,只剩下遍地尸体。 那扇沉浸在黑暗中的窗户逐渐被一缕缕白光扫除黑暗,两侧的墙壁逐渐显现,一阵阵风将窗户两侧的窗帘吹得左右起伏,随着窗户被缓缓拉远,只见会议厅各处盖着白布… 画面摇摇晃晃的,白光缓缓照在正中央的墙壁上,孙文的相框已经消失不见,留下一层深浅不一的痕迹,上方贴着的口号仍然存在…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 一双脚步在一队队蹲坐在地上的伤兵之间穿梭着,他走入一座棚子里,只见几个士兵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头上绑着绷带,有的腿断了,有的胳膊断了。 于宝茵坐在椅子上,一角军服耷拉着,里面的衬衣上带着斑驳的血迹,她的袖子挽在胳膊上,军医手中握着绷带绑着她的胳膊。 军医缓缓直起身,侧头看了一眼远处,连忙站直身子一敬礼,于宝茵将军服披在自己肩上,一只手握着自己手臂看了一眼军医,又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于先词,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 于宝茵哥… 那个军医愣了一下,侧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于宝茵,又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于先词,他眼珠动了动,只见于先词抬起手一指于宝茵胳膊,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伤怎么样?她胳膊中两枪了… 军医愣愣地看着于先词,连忙“噢噢”几声,侧头看向于宝茵笑着说道。 “于团长胳膊没事,很幸运,没有太大炎症,您的meimei很勇敢,取子弹一声没吭,可以说是泰然自若,眼都不眨一下。” 于先词侧目望着她,只见她傻笑着抬起手晃了晃,于宝茵黑白色的身影坐在椅子上,弓着身子浑身发着抖,于先词神情复杂,抬起手来回摸着于宝茵后脑勺,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咱们俩出去说话。 于宝茵缓缓站起身,被于先词揽住肩膀,于先词侧头看了一眼那个军医,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便揽着于宝茵大步走出棚子。 军医见二人背影远去,浑身一抖,颤颤巍巍抬起手扶住椅子坐了下去,他用手帕不断擦着脑门上的汗,嘴里“哎呀…哎呀”着,喃喃道。 “于长官一家…太厉害了…” 于宝茵和于先词走出棚子的一刻,于宝茵嘶得一声停下脚步,抬起手攥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使劲掐着,眼神也变得恍惚起来。 于先词侧头望着她,神情格外复杂,缓缓抬起手将她抱在怀里,手不断拍着于宝茵的后背,她大口喘着气,将头顶在他的肩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于宝茵我们团掩护他们撤退…打得只剩下几百人…我还活着…我真的好幸运啊… 于宝茵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缓缓抬起头望着于先词的眼睛,她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靠在于先词侧脸,开口说道。 于宝茵哥…很久之前,东征,北伐,统一中原时期…因为民众对我们的谩骂…我怀疑过我的信仰… 于先词眉毛向下抿着嘴,总是冷冰冰的脸颊这一刻变得格外悲哀,眼泪滴落下来,他将脸靠在于宝茵头上,使劲搂着她,于宝茵闭上眼睛,开口说道。 于宝茵可自从上了战场,我再没有质疑过我们的党,没有质疑过我们共同的理想与信仰… 青天白日旗在半空徐徐摇摆着,于宝茵黑白色的身影大步在荒原中奔跑着,她哈哈大笑着,停下脚步,伸开双臂,身体旋转着,如同丝绸般的青天白日旗划过她身侧,于宝茵闭着眼睛,笑了出来,开口说道。 于宝茵因为在那一刻…我看见了…没有一个人是吃干饭的…他们形形色色,有的阴郁,有的灿烂,有的就像一阵风,就这样走过来,又在呼呼作响中离去了… 于宝茵黑白色的身影在荒原中旋转着,哈哈笑着身体逐渐后仰青天白日旗包裹着她的身体,在倒地的那一刻,青天白日旗铺在地上,于宝茵平躺在旗帜上,身上深绿色的军服随着荒原的风起着涟漪,她额前的发丝左右摇摆着,脸上带着微笑。 于先词眼眶发红,手颤颤巍巍握住于宝茵的肩膀直起身,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领袖要走了。 于宝茵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于先词,眼珠动了动,笑了出来,抬起手一蹭于先词脸颊上的泪珠,轻声说道。 于宝茵嗯…待在这里的的确确不安全,城内很有可能也变成战场,如果活着看见守住南京的话,我一定和他们在城门口迎接领袖回来。 于先词嘴角抽搐,看着于宝茵的指尖挂着自己脸上的泪水,他眼眶发红,低下头双手在于宝茵的肩膀上愈握愈禁,颤抖地说道。 于先词(中年)都走…我也要走…明天凌晨…我们就和领袖登机飞去武汉…武汉现在建了一个统帅部,会时时刻刻关注南京动向。 于宝茵眼珠左右动着,神色复杂地望着于先词,她黑白色的身影躺在旗帜上,缓缓抬起手,手指在半空一张一合,抓着什么,于先词左右看了看,将于宝茵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于先词(中年)我给你找了条后路,南京城外下关江面有一艘小轮船,上面是我的人,没有你的命令不会开船,而且我有预感…唐生智下达死守南京命令把逃生船撤了表决心…会导致失守撤军时大混乱…所以我把船停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我把地图给你…你到时候沿着找…我的人会把你送到安全地带… 说着于先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他将纸攥紧手里,于宝茵眼神发愣,他用手一碰于宝茵的手,于宝茵侧头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缓缓抬起手,于先词手指微微动着,将纸团推进于宝茵手中。 于先词缓缓直起身,微笑着望着她,于宝茵垂目看了一眼自己紧攥着纸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于先词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答应我,宝莹,一定要撤出来,南京虽说四面防御建筑很好,但是已经架不住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残兵和日本人的飞机大炮,所以我预感,领袖一定会通电唐生智让你们撤出来,我希望能在武汉码头看见你。 于宝茵神情复杂地望着于先词,手在腿侧微微一动,她黑白色的身影躺在旗帜上,手举在半空,圆滚滚的烈日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随着她手指张开,白日出现在她指间。 于宝茵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默不作声,于先词抬起手一拍于宝茵的肩膀,眼睛直勾勾望着她,于宝茵眼神愣了一下,露出一丝微笑抬起头望着于先词,轻声说道。 于宝茵谢谢哥,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在最后一刻撤出来与你们团聚。 于先词听罢,眼神柔和了些,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手指一揉于宝茵的肩膀垂下手,他后退两步对着于宝茵一敬礼,便转过身朝着远处走去。 于宝茵逐渐收起笑侧头望着于先词摇摇晃晃前进的背影,一阵阵风泛起她耳后的发丝,她缓缓将袖子穿上,侧头看向远处坐在地上的伤兵,眼中闪着光,一滴眼泪划过脸颊,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苦笑。 于先词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只见于宝茵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眼珠左右动了动,缓缓扭回头去,迈开步走远。 凌晨灰蓝色的天空挂着一轮明月,开阔无比的场地逐渐行来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上的青天白日旗在风中不断抖动…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七日…凌晨五点…” 紧接着,一排黑色的车队驶向开阔的场地,于先词神情复杂地坐在车里,侧头看着窗外,几片如沙粒般的雪花打在窗户上。 “南京…” 随着车队缓缓前进,天空稀稀拉拉的雪花逐渐变得密密麻麻起来,掩盖了车队远去的影子,几个卫兵的背影站在开阔的场地,他们抬起手一敬礼。 于先词和几位官员依次走上飞机的梯子,于先词走到飞机门口停下脚步,缓缓侧过头看向一旁,眼中格外忧郁,密密麻麻的雪花落在他的头顶,几个官员站在机舱,抬起手一挥说道。 “进来呀,外面冷!” 于先词眼珠左右动着,风雪扑在他脸上,几个士兵凑在一起,闭着眼睛靠在城墙上,双手紧紧抱着长枪,他们嘴唇发白,脸上脏兮兮的,头顶的钢盔瘪了,破了。 军官们互相看了看,又是一声催促:“快来呀,于长官!要飞了!” 于先词眼眶发红,一吸鼻子缓缓扭回头来,他低着头大步走进机舱,随着梯子缓缓缩起,螺旋桨转动起来,飞机朝着远处奔去,逐渐脱离了地面。 一切变成黑白色,风雪几乎掩埋了一切,雪花回溯着,四周一瞬间变得干干净净起来,黑白色的飞机在天空飞翔着,于先词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无色的脸庞格外呆滞,几个军官坐在一旁看着窗外。 “咱这于长官,都出现幻觉了,哪下雪了真是!” 于先词耳边轰轰隆隆的,手攥在腿上止不住发抖,驾驶舱里,蒋中正坐在飞行员身后,看着窗外的景象,神色格外忧愁,不断重复着。 蒋中正飞低点…飞低点…绕一绕…我要再看一眼… 于先词嘴唇发着抖,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气息愈来愈重,身边的窗户不断砸来绒絮般的雪花,那几个黑白色的军官侧头一看于先词,猛地抬起手握住他的肩膀。 于先词恍惚的脸颊逐渐重影,四周逐渐恢复彩色,一滴冷汗划过于先词的脸颊,他颤颤巍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军官,只见那军官一皱眉,开口说道。 “和你说话呢,于长官,你怎么了?” 于先词大口喘着气缓缓摇了摇头,便侧头看向窗外,几片黯淡的灰云划过,那军官一皱眉,站起身一耸肩,便又和别的军官说笑起来。 于先词听着轰轰隆隆的说笑声,颤颤巍巍抬起手捂住自己耳朵,牙齿打着颤。 飞机一下穿过云层,金灿灿的太阳照耀着它,伴随着阵阵轰鸣声,在云层之中藏匿了身影。 “蒋中正与中央大员撤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