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八章

    神圣又庄严的圣·米迦尔大教堂。礼拜堂里有用黄铜铸造的贝恩沃德门及耶稣基督的十字架。天花板上的绘画描述了圣经中米迦勒与撒旦的七日战争。与神相似的天使手握巨剑，奋力维护神的统治权，对抗化作邪龙的撒旦，最终将其击败的故事。

    不朽壁画贯穿了过道与穹顶，上方巨大的水晶吊顶散发出晃眼的温馨光芒，照亮了巨大彩绘玻璃窗前的天使雕像。

    洁白的羽翼自天使身后展开，高大，勇猛，一手拿着十字架，另一手握利剑插在地上。俊美的天使注视着天地万物般柔和温柔的双目，微微上翘的唇角。令人肃然起敬，生不出半点亵渎之情。

    在场所有人都带着黑色的眼罩和斗篷。他们坐在祷告长椅上，惬意喝着香槟酒调笑着，时不时戏弄场地中央，黑色鸟笼之中的少年们。

    看到这里，心中凉了半截。凛明白自己也即将进入鸟笼，成为他们的其中一员。

    再也无法忍受，他乘其不备，推开一旁的男人往反方向逃跑。眼看就要握住大门的倒挂十字架，忽然天旋地转被人从腰部抱起来狠狠摔入鸟笼之中。后脑勺着地，他发出闷哼，手脚再不能动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其余少年们向他投来空洞，认命的瞳孔。

    与笼内死气沉沉气氛不同，铁栏杆外气氛逐渐活跃。

    一个声音从笼子外传来「虔诚的修士与修女们，今宵是难得一遇的血月。也是让我们的王——撒旦恭迎此世之时」

    黑袍男人即便是带着面具，也能看出他肥头大耳的脸颊，以及自以为上流的八字胡。众人因他的演讲而纷纷站起身围在笼子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像极了乌鸦，或是某种恶心的有许多触角的硬壳昆虫。

    「作为我等夙愿，没有比今夜更适合让往降临的夜晚了！这些少年是为召唤仪式所准备的上等贡品。他们将在诸位同仁的引导下走向黑暗」

    人群的圈越围越小，直到少年们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那样被贪婪地眼神围观着。

    凛想遮住脸，但是又因为太害怕，身体太痛而动不了。

    「玷污纯洁的灵魂吧，我的兄弟姐妹们」演讲者从天使雕像前走下来，来到人群中。他带着纯白手套打开了鸟笼，动作虔诚，宛如放飞和平鸽的使者。

    「浑浊，肮脏的灵魂才是献给撒旦最高的贡品！」

    「呵呵，呵呵呵呵」一处，两处，三处。从各个方位的黑袍者口中传出窃窃私语的邪恶笑声。

    信徒们眼罩的样子像极了黑色乌鸦的翅膀，更像是飞蛾翅膀上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他们都在目不转睛盯着少年们。

    笼子被打开，人群涌入，撕扯着少年们纤细的身体，嘶鸣声不绝于耳。

    今天晚上的晚餐是火锅。要买的食材有大白菜，菠菜，萝卜，鸡rou。还有什么来着？早知道脑子记不住就该用纸和笔记下来。

    凛望着笼子的顶部铁丝网的交叉点，视线模糊，眼角有泪滑落。

    手，有许多手在争夺着他。衣物在刚开始就被撕扯破烂，随后是头发，手臂，胸口，下身，双足。每一处都有手在侵犯着他。

    我不要被这样对待……哥哥！……哥哥！……哥哥！……

    他的恸哭，他的声音传达不到任何地方。无数乌鸦和飞蛾扑向他，贪婪吞噬着年轻的灵魂。

    凛眼中没有光，也没有情感，只有不断堆积的散落的污秽。他仰着头，看到上下颠倒的天使，脸上溅着血渍，那红色的倒十字架在他手中闪耀，月光透过玻璃将血洒在地面上。

    米迦勒为什么……你还在……对我微笑呢？

    油门踩到底，莉莉丝驾驶的汽车闯过一个又一个红灯。副驾驶的莲十指交叉紧紧握住，他不知道在看哪里，每一次的呼吸都是深呼吸。

    在路灯越来越少的地方，他们看见了巴洛克教堂的尖顶。不顾前面大片的草坪。莉莉丝切换了竞速模式，一脚油门直接开上草皮，继续驰骋到达大门口。

    安静如死寂的教堂外，莉莉丝鼓起勇气推门而入。恢弘的教堂内，神圣庄严的巨大『米迦尔』雕像见证下，所见到的景象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残败，破落，绝望。

    所有的黑袍者袒露着性器官，对着『祭品』疯狂玩弄。太过于投入以至于根本没发现她和莲的闯入。

    莉莉丝怔在原地，身边的莲先动了起来。他看到了什么，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冲向鸟笼之中。

    虽然知道黑弥撒，但不及亲眼所见万分之一的震撼。悲痛还是心碎呢？她分不清，但脚步沉重得根本举不起来。她忽然觉得莲比她坚强多不是一星半点。

    「可悲的羔羊，作为我们背德的贡品。在召唤仪式开始之前，就让你们的灵魂沉浸在污秽之中，被充分地玷污吧」抽插着其中一个少年，身躯上的肥rou不断摇晃着。

    属于人类的狂欢与欲望，响彻教堂。

    「凛！」莲大喊着不顾一切冲进人群之中，试图牵住凛的手。直到打搅者的搅局，众人才恍然有人入侵了他们神圣不可侵犯的仪式之地。

    「他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救命！肮脏的平民碰到了我！」

    「等等，他长得比祭品还要漂亮」

    「cao，这个祭品怎么不动了？那么快就死了？」

    声音此起彼伏，让莉莉丝听不清到底是谁发出的，她只觉得眼前的黑暗渐渐侵蚀着视野。

    在混乱的躁动之中，其中一个黑袍者提起裤子，拔出匕首把手心划开，瞬间鲜血滴落。他绕着鸟笼用自己的血画了一个圈，接着划开另一只手在鸟笼里画上繁复的六芒星召唤阵。

    画完后他朝着人群怒喊「别让他接近祭品！要不然撒旦会生气的！只有堕落的纯洁灵魂才能让撒旦喜悦」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如同发疯了一般把莲举起来扔出人群。「别扔啊，我也想玩玩他那样成熟的美人」谁在人群中抱怨。

    「哥哥！……哥哥！……」凛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奋不顾身乘着混乱空隙，连滚带爬，用上自己的所有力气从人群的腿下钻了出去。

    脸上白色和红色的液体流下来，糊了眼睛。但他还是看见了银发女人接住了哥哥如同羽毛一般身体。

    「救救哥哥……求求你了……」凛破碎的身体一丝不挂，神智不清只会重复哥哥。但他的眼神清明，含着泪水向莉莉丝不断发出祈求。

    当人，已经不能被称作人类的时候。甚至无法用恶魔，野兽这些词汇去贬低他们。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呢？莉莉丝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那个美少年人呢？」

    「在后面，他们在后面。被一个女人抱着！」

    「女人？她的脸！天哪，虽然撒旦不喜欢女人，但我认为她才是最适合当祭品」

    人群愉悦地嬉笑着，踏过少年们失去呼吸的尸体，向他们三人走来。

    「凛就拜托你了」莲从她怀里站起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怎么说，我也能挡住他们一会」他重新面对人群，再无笑容，银色手枪握在手上熟练地上了膛。

    「哈？他想做什么？不会是想对我们开枪吧」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觉得他这样，更想要把他压在身下吗？」

    嘴上的不屑并不影响着人群逐渐向后退的步伐，莲举着枪逼近他们「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只要你们放他们离开」

    莉莉丝的目光扫向，

    莲决绝的背影，泪眼婆娑的凛，大天使的微笑。

    最后是带着面具的人群。

    晴空万里的金色天空，深蓝色的梦幻林地，永远冒着guntang浓烟的红色土地。每一处地方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生物。

    是了。或许是真的无法理解吧。她也不想去了解了……

    「凛的祈求，我听见了，这个吻就是我们的契约」莉莉丝细细擦干了凛眼角的泪，吻住他的唇，这个动作让凛瞪大了眼「要好好保护哥哥，他需要你，就像你需要他那样」

    人群向后退，口中振振有词，每一句都不为了自己，但每一句里都是欲望。

    「可怜的贡品们，命中注定的时刻到来。为了撒旦降临……」

    「不要为了这些人脏了手」莉莉丝上前抓住莲的手腕拿过银色手枪，将那具逞强的身躯推入凛的怀里，对他们露出一个甜蜜微笑。

    再回过头，眼神冰冷「你们说得没错，我是天生的祭品，撒旦只觊觎我的灵魂」

    忽然时间仿佛静止，所有的人在同一时间闭上了嘴。教堂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不再有。

    人群与莉莉丝的距离不算很长，也不算短，足够她边走边把衣服脱完。她的长发盖住了胸口皎洁如月，血红色的月光从玻璃窗内投射到她的身上。站在召唤阵的笼子里，朝着人群勾了勾手指。

    「你们不进来和我共同见证撒旦的降临吗？」

    人群如同被蛊惑走入笼中后，主持人眼中再无焦距，他继续念咒语「降临吧，被地狱火焰缠绕之人。黑夜的支配者，黑暗的盟友」

    躺在召唤阵里的莉莉丝双手交叉，虔诚如正在祷告的圣女。

    众人纷纷拔出匕首，他们目光呆滞，痴痴望着她洁白如雪的身体「请吸食流淌的鲜血，成为邪恶的化身」

    「不要！！！你们换我！！！不要伤害无辜的人！」莲抓住笼子大喊，却被在外面围观的黑袍者拉开扔在地上。他一次又一次起身，一次又一次摔倒。

    只觉得，有无数双带着面具的眼睛紧盯着他。凛绝望哭泣，嘴唇颤动嘴里念念有词「住手，求求你们，对不起，莉莉，对不起……让我回到笼子里吧」

    抬头的瞬间，眼泪滑过脸颊，从人群的缝隙中，凛看见匕首一把接着一把狠狠插进莉莉丝的身体里。白色的皮肤在一瞬间变成鲜红色，像是他某一天在餐桌上，因为用力过猛积压的番茄酱，噗嗤噗嗤，往外喷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凛只听见自己的嘶吼的尖叫声。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走马灯在脑海中滚动播放，儿时的自己问哥哥世界上存不存在恶魔天使。哥哥撑着下巴，斟酌了半天，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恶魔还是天使，取决于每个人的内心』

    疼痛的双眼，目光所及之处是哥哥悲痛欲绝的背影。他终于有了答案——恶魔存在每个人的心里。但天使……一定是不存在的，不然，为什么不来拯救他们？

    「现身吧！！！地狱的主宰者！！！」黑袍长大的嘴巴只剩下黑色剪影，他们张开手臂将匕首举过头顶，疯狂地咆哮着。

    同一时间。

    大地开始震颤，鲜红的液体从大理石瓷砖缝隙中涌出，越来越多，最后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