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扑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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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贾宝玉安静地缩在贾母的怀里,听着老太太和琏二哥议事。说是缩在怀里,其实随着他年岁大了,身形长开,也只能搂着贾母的手臂半偎着老人家。这种事自然不会有人嘲笑宝二爷,况且贾母正喜欢孙儿撒娇的这种调调,尤其是白白胖胖的宝玉,尤为讨喜。 “老祖宗,府上的家伙事儿已经准备妥当了,过段时日可让二老爷请旨省亲了。” 贾琏正坐在下首,慢慢地向贾母汇报着。 “你和凤丫头都是好样的。”贾母笑着点点头,赞了一句,王熙凤前前后后cao持了几个月,她都是看在眼里,甚为满意。 “琏二哥,园子里那些处所可曾题名了?”趁着两人说话的空隙,贾宝玉终于寻到机会插了句。 “这倒没有。”贾琏忽然醒悟道,前些日子他倒是想遵循原著情节,向贾政提过让宝玉为园子题名,可是政老爹一句“孽畜也敢污了这美景”把他憋了回去。 “让我题名可好?那样好的仙境合该有好名字的。” 宝二爷的语音忽然提高了几度,几乎从贾母怀里跳出来。 “还有几个jiejiemeimei,她们也都能题得。”末了,宝玉又补充了一句。 贾琏笑了笑,论及风花雪月,宝玉的才华还是值得肯确的,倒是政老爷冤枉他了。 贾母看着宝玉,可算知道这个猴儿的心思了,故而又看着贾琏。 “当然可以,不过日后还是要由贵妃赐名,能留下几个名儿就看你的本事了。”贾琏点点头,自是满足了他的要求。 宝玉闻言雀跃于形,贾母不禁呵呵道: “可是遂了你的愿了,我就说你怎得大清早来我这老婆子这儿,快些去找你的meimei们去耍吧。” 贾宝玉不好意思地觍着脸,撒娇似的摇着贾母的手臂,笑了好一阵才告退了去。 宝玉一走开,鸳鸯便上前为老太太轻轻捶着肩,贾琏见贾母似有些犯困,便也准备着告退。 “老祖宗,若没甚事儿孙儿也先下去了。” “琏哥儿,你先等等,鸳鸯先带她们出去会儿。” 贾母迟疑了阵,才开口道。 待鸳鸯带着几个小丫头都离开,贾母才开口。 “你姑姑和我说了你和玉儿的事,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来了……贾琏心中一醒。 “咳,老祖宗,扬州的事虽然是出于无奈,但我待林meimei是真心一片的,断不会欺负了她,日后恢复了祖上荣光,便让她过门来。” 之前有贾敏给老人家吃了定心丸,贾琏料想贾母应是再亲口听他说上一遍,便将打好的腹稿都说了出来。 “那凤丫头呢?”贾母轻轻叹了口气,“都是两个好孩子啊。” “凤儿那边我迟些时候会和她说的。”贾琏也是皱了皱眉,纸是包不住火的,瞒得越久,届时凤儿那边越难分说,“林meimei面皮薄,现在说开了,姐妹面前只怕难以自处,况且她年岁还小,难免招人闲话。” “也是。”贾母沉吟着,迟疑半晌又开口道::“宝玉那边……” 宝玉平日里的活动自然瞒不过贾母,整日林meimei地念个不停,眼里竟只有这一个姐妹似的。 贾琏笑了笑,接过贾母的话来:“宝二弟年纪还小,也没什么,日子久了他就会明白了,他是生性聪慧的,说多了反而不美。” 许是夺了别人姻缘使然,贾琏对贾宝玉挖墙脚的行为倒是宽容的紧,再者也是身份地位的缘故,他也不能与贾母的好孙儿翻脸。 “如此也好。”老太太宽慰一笑,她既是想让宝玉早断了念想,又怕他难过,只是心中的孙儿媳的人选既去了一个,剩下的便成了定数了。 荣禧堂是贾府的正堂,地方大了去,宝玉和三春幼时都是能住在贾母的套间里的,鸳鸯领着几个小丫鬟便是退到了某间屋里,贾琏离开的时候便顺便替贾母传唤她们进去。 见鸳鸯落在几个小丫头后面,步子缓缓,贾琏便拉住了她,小声道:“想不想知道老祖宗和我说了什么?” 少女白腻的脸蛋显得有些淡漠,也不拿眼瞧贾琏: “二爷说笑了,主子们的事,奴婢哪里听得。” 鸳鸯作为贾母的“私人助理兼管家”,在贾府的地位算是高的了,平日里打理的事更是要方方面面,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让她觉得自己仍只是一个小丫鬟样的角色。 呵呵,小丫头还挺傲……也是了,原书里大老爷贾赦要纳她为妾,鸳鸯是宁死也瞧不上的,只恶贾赦言行不端。 贾琏对女孩儿哄着笑脸,见隔间里没人了便牵住她的手。 “好姑娘,别生气了,以后你跑不脱也是个主子,我刚刚是求着老祖宗将你早日给我,可是她老人家说离不了你,就将我赶了出来,你说我冤不冤枉?” 鸳鸯将信将疑,或者说明知道他与贾母说的不可能是这事儿,却不由得红了脸,也没有哪个少女能在说及自己的时候还能淡定的,自然摸烫似的一甩男子的手,忙跟上前面的队伍。 留下后面的贾琏开怀一笑,小姑娘才知果真受了哄骗,可心里却是又烫又热,偏过脸不自觉笑了出来。 …… 院里干枯的芭蕉叶已经让人移去,换了株冬梅,虬结的枝干上裂开许多骨朵儿。 贾琏进了院子遥遥看见主屋的门半掩着,想来王熙凤也是早早出去了,进了屋果然只有平儿在。 “二爷,可用过早饭了?” 贾琏在东府宿了两夜,第三日早上才让贾母传了回来,是以平儿才这么问。 “在老祖宗那儿留了饭,凤儿去哪儿了?”贾琏坐在榻上,享用着平儿的小手,肩膀处涌起阵阵压实感。 平儿半贴着贾琏,柔声道:“奶奶一大早就出去了,昨儿馒头庵那管事的师太来求,央奶奶亲自出面办一桩事儿,兴许今儿是去吩咐了。” “什么事?给我说一说。”贾琏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子微微一正,追问道。 “那师太原话是这么说的。” “只那师太原先出家的庙里,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小名金哥,进香时遇见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了,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定。张家若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不想守备家听了此言,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儿许几家,偏不许退定礼,就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那师太想着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与我们府上最契,可以求奶奶与老爷说声,打发一封书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若是肯行,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情愿。” 听到一半贾琏就明白了,这正是前世里王熙凤贪那三千两银子逼死张金哥和守备公子的案子,可算是压在贾府的一桩罪孽,也是张家财主贪权图贵,落得人财两空。 “不能依那姑子一面之辞,且派个人问问那张金哥和守备家才好判断。” 贾琏皱着眉头,他肯定不能让妻子沾染上这段人名官司。 平儿有些不解,疑道:“女儿家悔亲本来就是忌讳,只是依张财主的说法,这嫁娶女儿是他的家事,父母之命,那金哥也是说不上话的。” 贾琏一愣,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这种事分明是人家老子说了算,自己最多也只能让王熙凤不插手此事,焉知那张财主会不会又去寻别的门路。 自己还要帮尤二姐取回婚约不也是这个行径么,这种事还真是说不得清…… 贾琏有些无奈,这方世界不是所有的事他都能给上说法的,只能顾好眼前人了。 “不说别的,若不属实那姑子自是动机不良,家庙是不能让她再来管的,我打算挑几个年岁小的丫头做管事,有个叫智能儿的,过些日子平儿去帮着交接一番。” 贾琏想了想,刚好借这个机会,让智能儿接管馒头庵。 平儿点点头,不再言语,专心给贾琏捏着肩。过一会儿,王熙凤才进了屋,一问之下,娇妻是去处理库房祭祀的器具去了,竟没把那金哥的事放在心上,贾琏提了提便随口应下了。 “对了,凤儿,府上近来可是不太支应?”贾琏想起那日彩屏说的话,便问起王熙凤。 王熙凤凤眼一挑,似睥睨地看了眼贾琏,哼道:“爷想问什么还用藏着么?可是心疼你那几个meimei被削减了用度?这可冤枉不到我这嫂子。” “也是担心娘子银子不够调度。”贾琏呵呵一笑,算是承认了。 “算你有些良心。”王熙凤娇媚一笑,半嗔道:“我产大姐儿的那些日子里,让探春妹子与平儿几个管事,恰逢新园子支出豁开了那么大口子,三姑娘就裁剪了府上许多用度,还说什么‘以己度人’,就先裁了自己姐妹的花销,咱们二爷可真贪上个好妹子呢。” “如今我回来了,就恢复如初吧,府上会有银子进账的。”贾琏说道,和皇家合作的产业虽然都抵给了薛姨妈,但上一笔的分红他还没取,府上也只他能取出这笔银子,可以先充入贾府的公账支出挺一段时间。 王熙凤咯咯笑道:“是你贾家的银子,遵二爷的吩咐了。” 美娇娘心里有些不然,事实上她也一直不太待见赵姨娘之流的人,只是贾琏一直对庶出的探春很在意,才扭转了她的态度。 又坐了会儿,不一会儿又有管事的来寻凤二奶奶,贾琏便起身道: “正好这会子我去看看三meimei,还有件事要交待给她。” “什么事儿你家夫人做不得还要劳烦小姑子的?”王熙凤有些不忿。 “园子的灯笼上要出些诗谜做乐子,凤儿也做几首届时让为夫猜猜?”贾琏笑着搂住王熙凤,又在她耳边轻轻吹气道:“要是做得好,爷可是重重有赏的。” 由于角度问题,管事媳妇虽不知道两人做什么,却也看见两人贴在一起,便烧红了脸,忙低下头不再见。 “呸,少来欺负人。”王熙凤羞红脸,推开贾琏,啐了一口,她文墨少可不是谁都敢诟病的,也只是贾琏喜欢做情趣来说。 平儿在一旁看得好笑,也不插话,待王熙凤强自在人前板着脸离开,给贾琏理了理衣裳,待他独自去了探春处。 “琏二哥可是大忙人,怎得有空来meimei这儿?”见贾琏来,探春或稍有些讶异,难得打趣道。 “嗯哼,”贾琏故作严肃,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儿是来和三meimei讲道理的。” “什么道理,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妥当的?”探春来了兴趣。 “我给meimei说个故事吧。”贾琏呵呵一笑,顺势坐在了女孩身边,“有一对兄妹,宦官世家,家境尚可,兄长治家严谨,家风清简,故meimei虽然家境殷实,自小吃穿用度与平常百姓无异。后来她因缘巧合与兄长去一名富家公子家做客,在富家公子家中,琼浆玉液,享尽奢华,富家公子对她亦是百般讨好,所有奢华秀丽之物都奉献于眼前。” “meimei便想,这男子对自己这般好,这些不见过的奢华物品哥哥都不曾与过我,定是个好人。” “meimei这般想着,两人竟定了终生,任兄长阻挠,苦苦哀求,meimei终是不听,私下奔了富家公子,谁曾想后来富家公子得了meimei就本性毕露,却是个放荡浪子,meimei的日子自然是难捱的紧。” “那meimei行为不端,金玉迷了眼,虽可怜亦可恨,琏二哥可是想说这些?”探春眨了眨眼,望着贾琏,脸上有些不悦,“我贾府的女儿再不见世面,也不会做此有辱门风的事。” “不,我觉得最可恨的是那兄长。”贾琏摇摇头。 探春听了一奇,歪着头看向贾琏。 “若是那兄长从小锦衣玉食地供养着meimei,她又怎么会被那富家公子轻易哄了去,她又怎会误以为这些浮于表面的便是对她的好?” 探春噗嗤一笑,道:“meimei的错反而是兄长的不是了,琏二哥说的尽是歪理。” 贾琏一本正经道:“meimei没听过,‘富养女儿穷养男’么?女儿养的是气度,男儿养的是毅力品格。” “这话你去和老祖宗说去,”探春越发忍不住笑了,说的便是备受宠溺的贾宝玉了,可是她们姐妹几个自小羡慕的紧,“这么说来,我那小侄女儿倒是享福了。” “那是自然,”贾琏不无骄傲地道,随之又苦了脸,“只可惜这朵花日后不知要让谁家养的猪拱了去。” 若无意外,巧姐儿很可能会嫁给刘姥姥的孙儿板儿,做个平常村妇安此一生,但这一世却是难以预料了。 “咯咯……”探春简直要笑得肚疼,一旁的侍书也是忍得难受,只能偏过脸偷着笑。 “琏二哥是在骂自己是那爬物么?那凤嫂子就是朵带刺的玫瑰花儿,二哥可是好本事。” “好你个三meimei,二哥好言劝你,还敢借我的话骂我?”贾琏气乐了,趁女孩不备,捏住探春两边的脸蛋一扯,“哈哈,这才活像一头小香猪。” 探春被贾琏这一弄,看侍书喷笑出来就知道自己这模样定是出了丑,自是费力挣扎,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哪里是男子的对手,贾琏狠狠蹂躏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琏二哥刚刚还说什么‘富养女儿’,现在就这般作弄人。”探春愤怒地捂着脸蛋,恶狠狠地瞪着贾琏,看着却是说不出的可爱,尤其是与女孩平日正经惯了的模样想比更是有趣。 “咳,欺负meimei这可是哥哥独有的权利,兄长的毕生目标,就是除了他以外没人可以欺负自己的meimei。”贾琏脸上笑容灿烂,暗地回味着少女脸蛋上的触感。 “说了这些多的话,三meimei是通晓二哥意思的,以后切不许做那些事了,一应困难自有兄长料理。” 到这里,少女才是明白了贾琏所指何事,男子的话听着只是又让人生气又让人欢喜。 “哼!我知道了,定是四丫头告的状。”探春忽地站起身来,佯装怒道,刚想起琏二哥前些日子去看过惜春。 “哪来的小心思,还要冤枉四meimei,是你凤嫂子与我说的。”贾琏笑了笑,伸手又要掐女孩儿的脸蛋,只是这次却被早有防备的探春一闪而过,用略带狡黠的眼神看了眼贾琏。 “好啊,还敢躲。”贾琏作势要扑。 “呸,琏二哥好不端正,哪有这么捏女儿家脸蛋的。”探春嗔笑着躲在侍书身后,这可苦了小丫头,躲又躲不得,琏二爷又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小姐也是的,怎得今日换了性子似的,竟比四姑娘还要乱来…… 侍书欲哭无泪,最终误伤在两人的争斗中,仰面倒在榻上,慌乱中,娇嫩的小胸脯还被某人趁乱捏了一把……